乖乖隆地咚!江水水看著全身被她淋濕的男人,
這下終於明白──她又闖禍了!
想不到她招惹到這個惜字如金的「怪ㄎㄚ」,
竟然就是留美回來的少爺?!
她一天裡得罪了他兩次,他會發脾氣也是應該的,
可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嘛!
他受夠了!他踏進家門才短短不到一個小時,
她竟然就在他身上制造出兩次水災?!
他不明白老爸是怎麼想的,
居然安排這個「惹禍精」成為他專屬的小管家?
不知為何,藍仲侖心裡開始發毛,
總覺得這女人還會再闖禍,而且倒霉的絕對是他……

 

楔子

  “媽,愚人節才剛過沒多久,你可不要嚇我。”江水水瞠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瑩眸呆坐在床上,即使因晚睡而腦袋混沌,但所有的磕睡蟲早被母親語帶驚悚的話所趕跑,一只不剩!

 

  “是你爸答應老爺的,我可沒插嘴的分。”江母推得一乾二淨,所有的責任歸屬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江水水撫著發疼的額角,她虛弱地彎身趴在蜷起的膝蓋上。“我丟掉前一個工作才不到二十四小時,你們就不能讓我好好休息一下嗎?”

 

  這對父母也太慘無人道了,女兒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可以偷懶個幾天,沒想到他們立刻為她物色好新工作,她這是招誰惹誰嘛!

 

  “誰教你前科累累,你老爸索性答應老爺的提議,我看這個工作你也不是那麼容易辭得掉,你乾脆認命了吧。”

 

  所有認識江水水的人都知道,此妹有個特殊本領——一年可換四十八個老板,平均每星期“汰舊換新”一次,比皮膚的角質層增長得還快。

 

  “什麼前科累累,好像我是殺人凶手似的。”她翻了翻白眼,哀嚎慘叫了聲,打開膝蓋把整個頭埋進腿間的縫隙。“根本不是我向老板辭職,是他們不用我的說……”她可是委屈得要命咧!

 

  她當然知道老媽在說些什麼;其實並不是她不賣力工作,而是那些辭退她的老板都不識貨,每每在還來不及發現她“超優秀”的工作能力之前就把她給Fire掉,所以不是她的錯,真的不是她的錯咩,為什麼老爸老媽就是不相信!?

 

  “我看你做起事來手腳還算利落,怎麼腦子就是迷糊得很,害我常懷疑是不是自己忘了生顆腦袋給你?”江母歎了口氣,一個女兒長得白白淨淨,倒也稱得上標致;怎知腦袋瓜子不如人意,這到底該怪自個兒的基因出了錯,還是該怪老天爺捉弄咧?

 

  “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她哭喪著臉抬起頭來,拉住母親的手臂撒嬌道。“媽,你去跟爸說啦,人家回來花蓮還不到三天,他就又要把人家給趕回台北去,你不覺得他太殘忍了嗎?”為了偷得幾日的悠閒,她不惜抹黑老爸的形象。

 

  “吶,你爸的個性你是知道的,一旦決定了的事,可是沒有更改的空間,如果你真不想上台北,不如直接找老爺商量還快些。”江母立刻為她指點了條明路。

 

  江水水的老爸江火木老早看不慣她三天兩頭地換老板。

 

  想他活到五十出頭歲,一輩子也才認了藍天德這個主子,沒想到他這女兒居然以數量取勝,實在令他忍無可忍;於是私下為她答應了藍天德的提議,讓她上台北擔任剛由國外回國定居的少爺的管家。

 

  中國人的習俗嘛,子承父業;他沒有兒子,膝下就水水這麼個寶貝女兒,當然他這個管家的工作得交由水水來做嘍!不然讓她去念那個沒啥用處的家政科作啥?

 

  況且水水與少爺小時候也曾相處過一段時日,就算因時間與空間的距離讓兩人變得陌生了,但萬一水水這粗線條又闖了禍,少爺總會看在他這幾分薄面上,多少“容忍”一下水水的“本事”,畢竟少爺還是叫他聲“江叔”的嘛,唉!

 

  江水水一聽,認命地閉上眼往後一躺;說得可容易了,要她去向老爺求情,再怎麼說都得先經過老爸那一關,那她還不如乖乖地收拾行囊到台北上任。

 

  唉!命苦吶!

 


第一章

  拿著條水管毫無目的地在花圃裡灑水,被江母這麼一攪和,江水水全沒了睡意,索性早早起床找點事情做,省得滿腦子亂想些有的沒的。

 

  雖然她的頭腦是簡單了些,但有些事情是怎麼也沒辦法不去想的;昨晚她和童禹恩在電話裡聊了好久,禹恩心煩找不到白曦的行蹤,雖然她也煩,卻想不出什麼具體尋人的方案。

 

  白曦也真怪,年前才高高興興地拉著她一起去買婚禮要用的首飾,怎麼沒幾天就不見蹤影,連她們這幾個好朋友也都沒打聲招呼,突然就“咻”地一聲不見了,而且一消失就是半年,教人怎能不擔心咧?

 

  依她看,八成是那個臭男人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惹得白曦不開心了,不然以白曦那副最柔軟的心腸,才不會狠心丟下她們三個好朋友不理不睬哩!

 

  亂七八糟的思緒充斥在她那顆再簡單不過的小腦袋瓜子裡,她渾然不覺由另一邊花圃裡竄出一只白色的哈巴狗,正往她的方向直沖過來,仍自顧自地拿著那根黃色水管心不在焉地噴灑著。

 

  “小白”是主人藍家養的寵物,雖然它的體型大得驚人,但每個人都很疼愛它!尤其是水水,只要有機會回到花蓮藍家,她總是愛跟“小白”賴在一起,不管“小白”懂不懂,她就是愛跟它嬉鬧、講話,也因此這只大哈巴狗最愛纏她。

 

  “汪——哈、哈、汪汪——”“小白”興奮地甩著一坨又一坨的口水,邊哈氣邊汪汪叫地直撲水水纖細的身影。

 

  “哇啊——”當它龐大的影子籠罩在江水水的視線內,她後知後覺地瞠大了眼,慌亂地丟掉手中的水管,大叫地伸出雙臂迎接“小白”一點也不小的身體——

 

  “哇啊——”江水水被“小白”撲倒在草地上,還來不及感覺身上的疼痛,門口便又傳來與她如出一轍的哀叫聲;她忙張開眼,隔著“小白”濃密的長毛看向門口,看到一個男人渾身濕漉漉地,滿臉驚愣地張大了嘴……

 

  “別……別鬧了,‘小白’,走開!”江水水推開“小白”沉重的身軀,噓了它兩聲,好不容易將它趕到一邊;她站起身拍掉身上的草屑,一腳踩上腳邊的水管,“滋”地一聲,水管因外力的擠壓而噴出大量且強力的水柱,並且很不給面子的全噴在那個男人的臉上、身上……

 

  乖乖隆地咚!江水水這下可明白那個男人為何滿身濕漉漉了;而她更明白,這回她——又闖禍了!

 

  男人這次沒有大聲吼叫,他的脾氣已經在火山爆發的邊緣,而這突如其來的水柱不但沒有澆熄他的火氣,反而更增長了憤怒的氣焰——

 

  “你該死的以為你在干麼!?”男人深吸了兩口氣,終於忍不住地大聲咆哮。

 

  濃密的黑髮上掛著滴滴晶瑩的水珠,襯著深邃的黑眸顯得狂野、不羈;水滴順著他的頸部曲線往下滑,白色襯衫密實地熨貼在他飽滿的胸肌上,若隱若現地浮現出他結實的腹肌,使他看起來像極了由雜志裡走出來的男模特兒。

 

  真的是很奇怪呢!此情此景應該頗為狼狽的他,卻莫名地透著一股陽剛的性感,讓江水水一時看傻了眼;她揉了揉眼睛,嗯,該不會是昨晚睡眠不足,早上又很不人道地被挖了起來,不然她怎會產生幻覺?

 

  一定是這樣的,肯定是!

 

  男人惡狠狠地瞪著呆愣的水水,略帶深褐色的眼瞳閃過譏諷的光芒。“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這種眼神他看得多了,也早就麻木了。

 

  “嗯?呃,你才是誰呢!怎麼隨便進人家家裡?”被他這麼一問,水水才發覺自己的失態,她微紅著臉回問。

 

  “人家家裡?這裡不是姓藍嗎?”他離家是久了點,可老爸總不至於將房子轉手卻不通知他吧?沒道理啊!

 

  “姓藍?哦,是啊,這裡的主人姓藍。”水水敲了敲腦袋,終於搞懂他在問些什麼。“你找哪位?”

 

  男人嘴角微微抽搐,他沒答腔地拎起地上的兩只大皮箱,迅速往屋裡走去。

 

  “喂!你這個人怎麼這樣?你還沒說你要找誰呢!”水水愣在原地兩秒鍾,見他如此主動,不得已她只好隨著他的腳步,小跑步地跟進主屋。

 

  “什麼事吵吵鬧鬧的?”江火木在屋裡不斷聽到水水的嚷叫聲,忍不住跑到門外探看,這一看,可把他的眼睛睜得老大。“少爺?”

 

  “爸……”

 

  “江叔。”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江水水微皺著眉看著那個男人,發現他也蹙著眉直瞪著她瞧,瞧得她渾身不自在。

 

  “爸,這人也不知道是誰,問他找誰他也不講,像條牛一樣亂闖。”江水水一見靠山來到,忙不迭地大吐苦水。“你來得正好,橫豎我對他也沒轍,他就交給你了。”

 

  “胡鬧!”江火木氣惱地吼了水水一句,吼得她莫名其妙。“少爺,她是水水,可能太久沒見面了,所以一時沒認出你來,你可別跟她計較。”他硬是堆了滿臉僵硬的笑容,搓動著手掌替水水賠罪。

 

  “丫頭,還不過來跟少爺道個歉!”

 

  “好嘛!”江水水的小嘴翹得可以掛上二十斤豬肉,她嘟嘟嚷嚷地站在離藍仲侖二十公尺遠處,心不甘情不願地對著空氣喊道:“對不起,少爺!”

 

  原來這個“怪ㄎㄚ”就是留美回來的少爺啊,他可真是惜字如金吶,連個屁都捨不得放一下,鬼才曉得他的身份咧!

 

  江火木見水水一副極沒誠意的樣子,他簡直快氣炸了,提了口氣正准備開罵,不料藍仲侖說話了。

 

  “沒關係,江叔,我不會跟她一般見識。”他抖了抖身上的白色襯衫,企圖讓濕答答的衣服別再黏在身上,可是成效不彰。“我爸在嗎?”

 

  “老爺在房裡,要不要我去請他出來?”江火木必恭必敬地詢問。

 

  “我先到房裡換掉這身濕衣服,麻煩你通知我爸一聲。”藍仲侖丟下江家父女,頭也不回地往後幢主屋走去。

 

  江水水聳了聳肩,正待回到花圃收拾剛才所制造的一團亂,並順便跟“小白”玩那麼兩下,沒想到身體還來不及動一下,老爸那嚴厲的聲音便直竄她的耳膜。

 

  “水水,你想到哪兒去啊?”嗯,聲音聽起來好似沒什麼威脅性。

 

  “咦?沒有啊,我想,……”只要老爸沒發火,撒撒嬌就天下太平了。

 

  “你什麼都別想,去!把少爺的行李提到他房裡去!”江火木終於爆發隱忍多時的火氣,大聲沖著她咆哮。

 

  江水水委屈地以眼角偷瞟父親一眼,唉!老人家發那麼大火做什麼?他的臉色泛著不正常的潮紅,臉紅脖子粗的模樣,看起來還真是挺嚇人的,為了不讓老爸就這麼爆血管,她還是乖乖地聽他的話,把那家伙的東西搬到他房裡,但是

 

  那行李足足有兩大箱耶!

 

  真皮的皮箱厚實又笨重,單單是空的皮箱就夠重的了,何況用肚臍眼想想就知道裡面裝滿了東東……唉,她這是招誰惹誰了嘛!

 

  ∮ ∮ ∮

 

  “爸,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楚,可不可以麻煩你再說一次?”藍仲侖用小指頭清了清耳朵,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你這年輕人怎麼耳朵比我還重?”藍天德搖了搖頭,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我說讓你把水水帶上台北,讓她留在那兒幫你打點一切我比較放心。”

 

  放心?!

 

  不會吧!老爸不是那麼糊塗的吧!有她在,他怎可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咧?

 

  他才剛進家門,就遭到她“非人”的對待,不用花上一天的時間,他就看清了那個女人是個天生的“惹禍精”,老爸怎會以為她可以幫他打點生活瑣事?不闖禍就阿彌陀佛了!

 

  “你江叔也答應了,所以過兩天你要上台北時,順道把水水也帶去。”水水這女娃兒是他打小看到大,雖然有點小迷糊,但不失為一個好女孩。

 

  他跟江火木雖名為主僕,但三十幾年相處下來,兩人實際上情同手足,對於火木的寶貝女兒,他當然一視同仁,視為己出。

 

  “她怎麼說?”藍仲侖一時氣悶。

 

  藍仲侖資質聰穎,且成長過程一路順暢,雖然才由哈佛留學回國,但事實上他己是領有執照的國際知名建築師;對於任何人說的話他都可以不屑一顧,惟獨對自個兒的父親他做不到。

 

  雖然父親在他十二歲時便將他送出國讀書,但他深切些了解父親是望子成龍,況且當時母親才去世,一個男人也無心力帶著一個孩子在商場上闖蕩。以他極為早熟的性格,他完全可以體會父親的難處,也因此無法拒絕父親所提出的任何要求。

 

  “水水嗎?”藍天德問道,只見他點了點頭。

 

  “說到水水,我這才想到。火木啊,你到底跟水水談好了沒?”這女娃兒回來才沒幾天,他都還沒找到機會跟她談談哩!

 

  “談好了、談好了。”江火木在一旁答腔。“我家那口子已經跟她說好了。”

 

  “她答應了?”藍仲侖挑起眉,聲音不自覺地拔高了半度。

 

  他是不可能反駁父親的決定了,但江水水可以,她可以不要跟他去台北,拒絕去做他的管家,那他的日子可以單純地了安靜些,他向來習慣獨來獨往的寧靜生活。

 

  “她……”江火木張口正想回答,此時只見江水水由廚房裡端出三杯濃郁香醇的咖啡,現身在客廳的另一端,她熟練地端著托盤向他們靠近。

 

  不知為何,藍仲侖心頭總是毛毛的,老覺得這女人跟他犯沖似的,總認為她還會再闖禍,而且倒霉的絕對會是他——

 

  “你們渴了吧?我泡了咖啡,很香的,要不要先停下來喝一口?”水水臉上掛滿職業性的笑容。

 

  她泡的咖啡可是從沒被人嫌過的,不苦、不澀,還帶著一絲甘甜,也許可以塞塞那個“怪ㄎㄚ”的嘴,讓他別在老爺面前編派自己的不是。

 

  也許是笑得太志得意滿了,水水沒注意到腳下微凸的地毯,一只腳丫子正巧勾住地毯翹起的縫隙,另一腳卻來不及穩住搖擺的身子,在三個大男人的驚呼之下,她手上的托盤就這麼凌空飛了出去

 

  一陣杯盤碰撞的聲音之後,整個客廳裡突然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響;水水狼狽地由地毯上爬了起來,她抬起頭看向三個安靜的男人。

 

  還好,老爸沒事;老爺也沒事,真是萬幸,但她的咖啡呢?

 

  一轉頭,當她看到藍仲侖時,不僅整個人愣住了,一雙大眼睛瞪得幾乎快凸出來了。他……

 

  他……她忍不住以手捂住嘴巴,以防自己驚叫出聲。

 

  藍仲侖的臉色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那就是“黑”。

 

  深褐色的咖啡流滿了他俊酷的臉,不僅臉上,連身上剛換下來乾淨的運動服都無法幸免於難,更誇張的是,他的頭上竟還覆蓋著一只典雅的咖啡杯,似乎在嘲諷著他的不幸!

 

  難怪老爺跟老爸的臉色都很怪異,嘴角還微微抽搐,原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水水跳了起來,迅速沖到藍仲侖身邊,正想動手為他拿掉頭上的杯子,沒想到藍仲侖大手一揮,把她阻擋在一臂之遙。

 

  “你不要過來!”他受夠了!兩次!他踏進家門短短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她竟然可以在他身上制造出兩次水災!他是招誰惹誰?為何他必須受到這種對待?!

 

  “我……我去拿毛——”水水這次真的著慌了,她手足無措地轉身往廚房跑去。

 

  “不用了!”藍仲侖一臉鐵青的拿下頭上的杯子,態度從容而優雅地由座位上站起來。“再怎麼擦都沒用,我去沖沖澡就行了。”

 

  他瞇起眼狠狠地瞪了水水一眼,然後意有所指似地以冷靜的眸光掃向在場的兩位男人,不疾不徐地踩著堅定的腳步往他的房間走去——

 

  江水水被他的眼神定在原點,她的心裡產生濃濃的愧疚;雖然她對他的第一印象並不是很優,但再怎麼說他都是藍家的少爺嘛!她一天裡得罪了他兩次,他會發脾氣也是應該的,可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江火木的腿都快軟了,平時怎不見水水迷糊得這般厲害,卻偏偏選了少爺回來時才發作,而且遭殃的怎麼總是少爺咧?這下子他有什麼臉叫水水去台北?怕只怕讓老爺難做人吶!

 

  “水水,沒事了,來,把杯子收拾收拾。”比起江火木與江水水,藍天德倒是鎮定得多;他輕聲地安撫著水水,花白的胡子下卻隱約透著微微的笑意。

 

  “老爺,這……”江火木囁嚅地想說些什麼,卻被藍天德揚起的手所打斷。

 

  “沒事的,火木,你不要太擔心了。”他心平氣和地說道。

 

  他的兒子或許優秀,但太過於優秀的結果是眼高於頂;也正因為如此,他的性格便顯太過深沉、內斂,讓人無法透視他心裡真正的想法,說白一點,就是看不出他人性化的一面。

 

  多年來,他不曾見過仲侖有大幅度的情緒波動,每次見面總是一貫的優雅與自信,不是說這樣不好,而是他總覺得兒子並不快樂。

 

  他寓意深遠地看了眼忙於收拾的水水,雖然水水並沒有很好的背景及出身,但她絕對是個單純的好女孩;更重要的是,她可以挑起兒子不同以往的反應,雖然不見得是快樂的反應,但畢竟是個好現象,看來他的決定並沒有錯……

 

  水水一面收拾一面還擔心著,不知道他有沒有被燙著了?她的膝蓋微微擦破了皮,但比起他被滾燙的咖啡燙著,她的傷根本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待會兒她得去拿燙傷的藥給他擦才是——

 

  ∮ ∮ ∮

 

  沖完澡,藍仲侖隨意在腰間圍了條浴巾踏出浴室,手上拿著另一條毛巾擦拭濕漉漉的頭髮;正想坐下來休息一下,沒想到門板上傳來敲門聲,他把大毛巾掛在頭上,從容地走去開門。

 

  “你來做什麼?”一見到江水水低垂著頭站在門口,他的火氣立刻忍不住上揚,口氣自然也極度惡劣。

 

  “呃……我……”她本來就夠緊張的了,又見到他“衣衫不整”的模樣,硬是吞吞吐吐得說不出半句話,乾脆兩手一攤,手掌上平躺著一小瓶黑色的藥罐子。

 

  “什麼東西?”一見到黑色仿佛見到他方才悲慘的遭遇,他揚起眉,死命瞪著那瓶藥罐子,一點都沒打算接手。

 

  “這是擦燙傷的藥……”即使水水的腦袋再怎麼不靈光,都不難聽出他蘊藏怒氣的口吻,她小心地瞟了他一眼,輕聲說道。

 

  “我用不著!”哪壺不開提哪壺,他見鬼的才需要那種東西!

 

  “不是啊,剛才那個咖啡……”一提到咖啡,藍仲侖好不容易緩和一點的臉色又迅速變得難看,嚇得水水吞了口口水,聲音變得更小了。

 

  “我怕你燙著了,所以拿這個藥來給你擦,很有效的,以前我燙到都是擦這種牌子……”

 

  藍仲侖鐵青的臉色總算因為她的解釋而稍緩,不過他還是凶狠地瞪著她的頭頂。“我沒事,你拿走吧!”最好她永遠不要出現在他面前!

 

  “可是……”她踟躕地站在他房門口,並沒有因他明顯的排拒而退縮。

 

  “我說了沒事,你走吧!”他煩躁地轉身進房,一點都不想再看她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你擦擦看嘛,真的很有效——”

 

  江水水不死心地邁開腳步,正想追上他的步伐,沒想到一不注意,右腳被門檻絆了下,她驚呼一聲,整個人往前撲去,由於兩手沒有支力點,她雙手亂揮地企圖找個東西穩住自己不斷往前倒的身子。

 

  藍仲侖聽到她的呼聲,正待回頭看她又做了什麼蠢事時,突地感覺下身一涼,圍在腰間的大浴巾竟應聲而落,一時間,兩人同時倒抽一口氣

 

  江水水膛大了眼瞪著他“不慎”外露的春光,只感覺臉上立即燒灼了起來,卻傻呼呼地忘了“非禮勿視”這個道理,兩只眼睛甚至連眨都忘了眨一下;而藍仲侖,早就僵化成百年化石,定在原點連動都不能動了——

 

  “啊——”江水水愣了兩秒後,反應遲鈍地尖聲大叫,並用雙手捂住眼睛,根本沒發現手上還勾著原本該掛在他腰間的浴巾。“完了!我一定會長針眼的!”

 

  “江水水!”藍仲侖被她的尖叫聲喚回了神智,他狼狽地迅速抽起床單蓋住自己的重要部位,臉上泛著不容忽視的潮紅。

 

  “你……你該死的叫什麼叫?”丟臉的人是他耶!瞧她喊得好像被強姦似的!

 

  “怎麼回事?”兩個人都還沒回過神,只見門口又出現三個好事者——藍天德、江火木及江母,三個人臉上神色各異,卻同樣寫著超大型的問號。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一個喊得像殺豬一樣,另一個卻臉紅得像猴子屁股,還曖昧的衣衫不整;有衣服不會拿來穿嗎?用床單包著腰部以下?虧他想得出來。

 

  “他……都是他啦,他、他——”江水水一聽救星來到,忙閉著眼轉向門口,慌慌張張地說不完整,只是滿嘴的“他、他、他”。

 

  “我怎麼?!”藍仲侖氣炸了,明明闖禍的人是她,現在竟敢向長輩“告狀,’!好,他倒要看看這女人怎麼為自己辯駁?

 

  “他……他給人家看他的小屁屁啦!”江水水被他一吼,“哇”地一聲地哭了起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訴他的不是。

 

  “參觀者”個個狠抽了口氣,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才留美回國的優秀青年才俊——

 

  藍仲侖的臉上青、紅交錯,差點沒當場暈了過去……

 

  天吶!這女人是天兵投胎的嗎?這是什麼解讀方式,為何他這個高材生就是搞不懂她的思想邏輯?!

 


第二章

 

  藍仲侖差點沒說破了嘴,還硬拉著江水水當面對質,三位長輩這才啼笑皆非地相信在他房裡發生的烏龍事件確實是場誤會。

 

  為了這件事,江水水被江火木狠狠地責備了一頓,在用完晚飯各自回房後,她被江火木叫到房間去接受“批判”。

 

  “你這丫頭是怎麼搞的?三番兩次給少爺添麻煩,要不是老爺和少爺厚道,今天這事兒要是傳了出去,你以後還怎麼做人吶!?”江火木的嗓門原本就大,加上胸口的悶氣無處發洩,聲音大得連架子上的灰塵都顫巍巍地抖落下來。

 

  江水水雙手捂住耳朵,後悔自己沒把耳塞帶來。“爸,小聲點嘛。人不就是每天這麼過日子嗎?面子才是做出來的……”

 

  “你還知道面子是做出來的嘎?”江火木一聽更氣了,他的怒氣足以讓他地中海型的禿頭燃燒起來。“我在藍家做了一輩子,哪一天不是兢兢業業的?你看你,回來才幾天,單就今天一天下來,你犯的錯比我在藍家一輩子出的錘加起來還要多、還要嚴重,你教我拿什麼臉答應你去台北為少爺工作?”

 

  水水原本苦著一張臉,在聽到江火木的話之後,突然一掃陰霾,大眼睛閃閃發亮。“這樣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去台北了?”那豈不是棒呆了?反正她也不是很想為那個家伙工作,以她過人的資質,肯定可以找份更優的差事。

 

  “你說什麼?”江火木的聲音不覺拔高了二度。

 

  “對了,我可以找份幼稚園的差事來做做,小孩子多可愛啊,起碼比那‘怪ㄎㄚ’好上千百倍呢!”江水水兀自打算著,一點都沒把江火木的反應放在眼裡。“我可以教他們唱歌、跳舞,還可以陪他們睡覺,哇!多麼幸福美滿吶!”只是想象,就足以讓她的心情快樂得像要飛起來似的。

 

  “怪ㄎㄚ?”這是哪一國的名詞,他怎麼有聽沒有懂?“那是什麼東西?”

 

  “喔!我說的就是你家少爺嘛!”她忘了自己也是寄人籬下,完全沒把兩人之間的尊卑放在心裡。“不過是犯點小錯他就這麼計較,分明就怪得很,不是‘怪ㄎㄚ’會是什麼?”她毫不介意與父親分享自己的分類“天分”。

 

  “小錯!?換作是別人,恐怕早把你這條小命給宰了!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你存心把我氣死是不是?”江火木的臉脹得火紅,連脖子上的青筋都已浮現出來了。

 

  “好了好了,小孩子嘛,你跟她計較那麼多做什麼?”江母忙倒了杯水給他,安撫他激動的情緒。

 

  “都二十五歲了還小孩子!?”江火木氣憤地喝了口水,一張老臉總算不那麼紅了。“都是你寵她,你看看你,把她寵成什麼樣了?真是氣死我了!”

 

  “我會好好勸她的,你就別再氣了。”江母把他按進椅子裡,轉身面對水水。“以後到台北幫少爺的忙,可得小心謹慎點兒,別再這麼毛毛躁躁了,要把少爺的話當聖旨……”

 

  “嗄?我一定得去嗎?”水水再次垮了一張臉,怎麼她說了那麼多,爸媽還是沒打算放她一馬咧?

 

  “你!你敢不答應就給我試試看!”江火木放下手中的杯子一躍而起。“還有,如果你不聽少爺的話,或者讓少爺受不了你,把你給辭了,別怪我沒事先警告你,如果真有這麼一天,你就別再叫我阿爸了,我絕對跟你脫離父女關係!”他越說越激動,最後甚至連決裂的話都沒經過大腦地沖出口。

 

  “你這是做什麼?”江母嚇了一大跳,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老伴會說出這麼狠心的話,水水可是他們惟一的女兒啊!

 

  “爸……”江水水也愣住了;從小到大,不管她闖了再大的禍,老爸都不曾這麼嚴厲地對她,這次她犯的錯真的如此無法補救嗎?不然為何爸要說得這麼嚴重?!

 

  “好了,我決定了算。”話已出口,他也沒那個臉再收回來,只得咬著牙硬撐;況且他已答應了老爺。“丫頭,我說的話你聽到了,過兩天跟少爺到台北,開始你的新工作;事關我們父女的未來,你自己看著辦吧!”他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

 

  “火木……”江母卡在呆愣的女兒與歎氣的丈夫之間,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收尾。

 

  江火木轉過身揮了揮手。“晚了,回去睡吧!”

 

  江母很清楚丈夫的拗脾氣,只得推了推水水,讓她回房去。

 

  水水眼角掛著一顆水珠,失神地看著父親的背影,經不起母親再三催促,她才踩著沉重的腳步離開父母的房間——

 

  “你也真是的,有必要對孩子講這麼重的話嗎?”江母關上房門,看著坐在角落沙發上的丈夫。

 

  江火木歎了口氣。“我真是氣糊徐了,可是說出去的話是怎麼也收不回來;希望水水可以因為這次的教訓長大點,不要老教我們兩個老的為她擔心……”

 

  聽著窗外接連不斷的蟬鳴,兩夫妻卻再也沒聆聽的雅興,所有的心思全掛在那好似永遠長不大的女兒身上,久久不散——

 

  ∮ ∮ ∮

 

  此一事件之後,藍仲侖對於江水水是能避多遠就避多遠,但偏偏江叔一家人又全住在後幢主屋,跟他的房間距離頗近,想要完全躲開江水水是不太可能的事;更恐怖的是,三位長輩似乎私下有了默契,只要他有任何需要,出現在他身邊的絕對是她,讓他一個頭兩個大,除非不得已,他凡事盡可能自己動手,不再假手他人。

 

  本來他還妄想因江水水犯了上次的“春光事件”,藍天德會收回讓他帶江水水上台北的決定,沒想到老爸不但視若無睹,反而更堅決地命令他不得把水水留在花蓮,害得他的心情郁卒到了極點!

 

  趁著早晨的陽光不是很強,藍仲侖一早就到後院的游泳池游了兩圈,之後閒適地躺在池邊的躺椅上假寐;一旦回到台北投身繁忙的工作之後,恐怕這種閒散的日子將不復見。

 

  江水水牽著“小白”到附近散步,順便讓它解決生理問題之後,經過後院時發現藍仲侖的身影;她轉到廚房沖了杯牛奶,加了兩匙糖後,端著牛奶往游泳池畔走去。

 

  這兩天老爸看到她都沒有笑容,害她心裡難過得要命;她認真的想過了,橫豎她都得找工作的嘛,為誰工作不都一樣,即使對象如他一般難伺侯,但他總還付得起她的薪水,加上老爸的威脅,就算她再怎麼不情願,以目前的情勢來看,她只得認命嘍!畢竟“識時務者為英雌”咩!

 

  藍仲侖感覺照在身上的陽光似乎被什麼東西遮住了,他微微睜開眼,發現一個人影在他眼前晃動。“你來做什麼?”看清來者後,他冷冷地問了句,重新閉上眼,沒啥搭理她的興趣。

 

  “少爺還沒吃早餐吧?”她笑得很甜,雖然對答案心知肚明,但卻是極符合她需要的開場白。“我泡了杯牛奶,你先墊個底吧。”

 

  藍仲侖慵懶地睜開眼,若無其事地壓抑眸底的訝異。“怎麼,你今天吃錯藥了?”

 

  與其說是他避著江水水,倒不如說江水水看到他也沒什麼好臉色;莫非今天天要下紅雨了,不然她怎會突然轉了性?他抬頭看看天空,沒有啊,萬裡無雲,看來今天是不可能下雨了。

 

  “不要這樣嘛,看在以後我們得同居在一起的分上,你就別再小心眼地記仇了嘛!”江水水誠心地向他道歉。

 

  “同居?!記仇?!”藍仲侖瞇起漂亮的黑眸,濃密的眉毛幾乎皺成一條線。“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這女人不僅迷糊得可以,連大腦都有問題!他什麼時候說要跟她同居了?竟還敢說他小心眼、愛記仇!?分明想把他給氣死!

 

  “當然是道歉的意思!”她說得振振有詞。“看在我誠心誠意為自己的行為道歉的分上,你就大發慈悲地高抬貴手,不要再生氣了好不好?”

 

  嗯,這些倒像是人說的話。“你的道歉我收到了,不過我可沒說要跟你同居,你可別得寸進尺!”

 

  江水水張大了眼睛,水眸裡浮現出擔憂。“可是我爸已經答應老爺,要我到台北為你工作,如果不同居,你要我一個人住在哪兒呢?”

 

  藍仲侖愣了愣,總算弄清楚她所謂的“同居”是什麼意思;他好氣又好笑地說:“那不叫‘同居’,充其量只可以稱為‘住在同一間屋子裡’。”可憐的女人,笨就算了,連中國字的用法都搞不清楚,真不曉得她的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

 

  “少爺,你真的很愛計較耶!”她的眼睛溜了溜,把手上的牛奶放在躺椅邊的茶幾上。“住在同一間屋子裡不就是‘同居’嗎?一同居住嘛,這兩種根本就沒什麼差別,而且說起來字串不會那麼長,挺累人的,干麼計較那麼多?”

 

  藍仲侖翻了翻白眼,他再跟她這麼扯下去,搞不好自己都會變得跟她一樣笨!“算了,不跟你扯了,再扯下去我都沒力了。”

 

  “沒力?那你一定是餓了,把這杯牛奶喝了,精神會好一點;待會兒,等我媽把稀飯煮好,我再來叫你吃早餐。”她想起那杯快涼掉的牛奶,重新端到他面前。

 

  藍仲侖順手接了過來,看著她滿臉殷切的表 情,他竟無法狠心拒絕她的好意,只得以杯就口,大大地灌了一大口。

 

  “噗!”地一聲,他才人口的牛奶竟全數噴了出來,並且准確無誤地噴在水水的臉上;江水水根本就嚇呆了,她驚愕地瞪著藍仲侖,而藍仲侖也滿臉訝然地瞪著她濺滿白色液體的俏臉,兩個人就這麼目瞪口呆地對視著——

 

  “啊,噗……哈哈哈——”藍仲侖呆了五秒鍾後,終於忍俊不禁地大笑出聲,並誇張地抱著肚子。“你的臉……哈哈哈——”

 

  水水羞憤地以手背抹去臉上的牛奶,她忿忿地瞪視著藍仲侖。“你太過分了!人家好心泡牛奶給你喝,你竟然……”說沒兩句話,她的眼眶竟不爭氣地泛起水霧,她狼狽地轉過身,沿著游泳池畔往屋裡跑。

 

  “水水!”藍仲侖沒料到女孩子的神經線這麼脆弱,一見她頭也不回地往屋裡沖,他立刻由躺椅上彈跳起來,跨出幾個大步追上她,一把攫住她纖細的手臂。

 

  “放開我!”水水並沒有因此而停下腳步,只是邊緩慢移動、邊掙扎著想脫離他的糾纏。

 

  “你聽我說,我不是故意……啊!”游泳池畔本就濕滑,加上水水不斷扭動,藍仲侖一時沒站穩,雙腿打滑地跌進游泳池裡,連帶地拖著水水一起掉人池底——

 

  一落水,他很自然地便鬆開對水水的鉗制,由於他深諳水性,所以在極短的時間內便浮出水面;他吐出嘴裡的水,帥氣而優雅地撥開前額的髮絲,這才發現水水不見了!

 

  “水水?江水水?!”奇怪,她不是跟他一起跌下水的嗎?怎麼不見蹤影了?莫非那笨丫頭……

 

  腦子裡頓時警鍾大響,他立刻吸了口氣重新潛人水中,果然發現她在池底閉著眼睛胡亂地掙扎,由她口中不斷地冒出水泡,臉上的表情顯得極為痛苦。

 

  藍仲侖沒有遲疑,立刻上前抓住她,水水正找不到救援的浮木,一碰到藍仲侖的身體,便毫不猶豫地抱緊他的脖子,深怕自己會淹死在這踩不到底的池子裡——

 

  藍仲侖抱緊她的腰,半拖半拉地將她拖出水面;水水不敢放開他,虛軟地靠在他肩上猛咳不停,他只得輕輕拍撫著她的背,讓她好好地順順氣;等她慢慢地將氣息穩住,突然之間她又止不住地啜泣起來,一時間讓藍仲侖慌了手腳,不知道她又為了什麼而哭。

 

  “沒事了,別哭喔,別哭……”他笨拙地安撫她,一雙手更是沒敢停下來,一只抱緊她的腰,一只持續拍撫她的背脊。

 

  “好可怕,我以為自己就要淹死了……”她抽抽噎噎地啜泣著,手臂仍然緊緊地環著他的頸項。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不會游泳。”他歎了口氣,還能怎麼辦?除了盡力安撫她,他再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過了好半晌,水水才驚覺自己抱著的是上身赤裸的精壯男體,她羞窘地推開他,卻又因踩不到地而再次往下滑,若不是藍仲侖眼明手快地將她緊緊抱住,只怕她又得再次面對剛才那幕驚魂記!

 

  “是你不好啦!你不喝牛奶就說嘛,何必勉強自己喝下去再把它吐出來?”自己的身體正曖昧地隔著薄薄的T恤緊貼著他,若不找些話題來轉移注意力,她一定會害羞至死!

 

  “喔,你還好意思說!”說起那杯牛奶,藍仲侖的眉毛就忍不住皺了起來。“要不是你耍詐陷害我,我才不會那麼沒品地把牛奶吐在你臉上呢!”

 

  “我?我耍詐陷害你!?”到底有沒有天理吶!她是好心怕他肚子餓耶,雖然有點巴結的意味,但她才不會小人到在牛奶裡動手腳,而且那是卑鄙下流的下三濫作法,她江水水才不屑為之!

 

  “分明是你故意拿牛奶噴我,何必把問題都賴到我頭上,還把自己說得那麼無辜!”她氣昏了,全然忘記自己的小命還操之在他手中。

 

  藍仲侖深吸了口氣,極力忍住想把她丟回池子裡的沖動;隨後想想,以她那副單“蠢”得可以的腦袋,若真想設計別人,恐怕早就被一眼看穿了,她真的“聰明”到能陷害於人成功嗎?嗯……這個問題有待商榷。

 

  “你……確定沒有在牛奶裡動手腳?”他挑起眉,雖然心裡有了七、八分的底,他仍忍不住質疑她的心腸。

 

  “小人才會做那種事!”水水氣嘟了嘴,她生氣地轉開頭,否則難保她不會在他光潔的肩上留下一個牙印。

 

  她的周身泛著點點水光,透過陽光的折射,整個人恍若置身朦朧的光圈裡;秀氣的柳眉、卷翹濃密的睫毛,靈動的大眼眸配上倔強有型的紅唇,加上白裡透紅的細嫩肌膚,一時間竟讓藍仲侖看傻了眼。

 

  樓著她纖腰的手掌不斷傳來她身體的溫度,雖然置身游泳池裡,藍仲侖仍感覺自己的身體不由得燥熱了起來;他吞了吞口水,胡亂地甩了甩頭,企圖甩掉腦子裡不該有的綺想。

 

  “那麼除了奶粉,你還加了些什麼?”他清了清喉嚨,突然有點不太敢看她。

 

  “加了什麼?廢話,當然是糖啊!”江水水完全沒有發覺他的異樣,一雙會說話的水眸直盯著他瞧。

 

  “你確定是糖?”藍仲侖狐疑地瞅著她,卻因此再也移不開眼光。

 

  “不是糖會是什麼?難不成是鹽?啐!”她嘟嘟嚷嚷地回了句,霍地,她膛大了眼,眸底寫著心虛。“呃……該不會……”

 

  “嗯?”藍仲侖好笑地看著她滿臉愕然,發個單音鼓勵她繼續說下去。顯然她“終於”發現自己犯了什麼錯!

 

  “我真的把鹽當成糖了?”她說得好小聲,像蚊子叫一樣。

 

  藍仲侖沒有說話,但眼底的戲謔已讓她明白誰才是真正犯錯的一方;她呻吟了聲,然那不經意酥軟的嗓音響在藍仲侖耳裡,倒成了致命的挑逗,他震顫了下,不自覺地收攏手臂,將她更摟緊了些——

 

  “噢,我真的很抱歉,其實我不是‘常常’搞錯的,因為這裡的廚房我用不慣,所以‘偶爾’會出點‘茶包’,嘿嘿……”她干笑兩聲.一張小臉因心虛而脹得通紅。

 

  藍仲侖沒有說任何話,只是定定地看著她又慌又忙地為自己打圓場;江水水感覺自己的身體快要因他的注視而燃燒起來,她慌亂得不知該把眼光往哪個方向瞄,只得不斷地轉動眼珠子,最後索性把眼睛閉上——眼不見為淨。

 

  “你知道,女人在男人面前閉上眼睛,意味著什麼?”修長的指滑過她細嫩的眼臉,他的嗓音變得沙啞而粗嘎。

 

  水水微睜開眼,看到他的黑眸閃動著詭異的精光,她緊張地閉上眼,用力地搖頭晃腦,臉上的紅熾更烈了——

 

  一個柔軟的觸感貼上她的唇,她驚訝地張開眼皮,赫然發現他的臉不知何時在眼前放大,半合的眸光溫柔地鎖住她惶然的眼……

 

  “張開嘴!”他的唇貼著她的,輕聲命令道。

 

  像被催眠似的,她似懂非懂地微啟紅唇,讓他堂而皇之地棲占她柔美甜蜜的檀口——

 

  她的小嘴濕熱而柔軟,整個口腔充滿著濃濃的乳香,他像個饑渴的嬰兒般,恣意吸吮她口中的甜蜜,直到她渾身虛軟地攀附在他身上,他才戀戀不捨地離開她柔軟的唇瓣。

 

  “你……你讓我上去——”她不知道他為何突然吻她,更沒有看他的勇氣,一顆頭垂得低抵的,不過兩只泛紅的耳朵卻揭露出她的羞怯。

 

  藍仲侖無言地將她帶到岸邊,雙手托著她的腰,借著水的浮力讓她爬上岸,最後還在她裹著短褲的渾圓臀部上輕拍了一下,引來她一聲驚呼。

 

  “東西收一收,明天我們就上台北了。”在她遮遮掩掩的動作下,他趴在岸邊對著她的背影喊道。

 

  江水水僵硬地回頭瞟了他一眼,小臉像極了熟透的紅蘋果。“嗯,你……還要游嗎?”

 

  藍仲侖唇邊泛起一抹笑,朝她揮了揮手。“你先進去,我再泡一下。”

 

  有如得到特赦般,江水水雙手環胸,踉蹌地疾速跑回屋裡。

 

  一直等到她的身影全然隱進屋內,藍仲侖才轉身背靠著池岸,他歎了口氣,仰高頭閉著眼,半躺半臥地漂浮在游泳池內。

 

  唉!他怎能跟她一起上岸?

 

  畢竟,薄薄的子彈型泳褲可遮蓋不了什麼吶——

 


第三章

 

  藍仲侖瞪著一堆跟小山一樣高的紙箱,濃密的眉毛已經不是平行線可以形容了,因為它們已經變成了V字型!

 

  他瞪視著那堆紙箱整整有十分鍾之久,而後,他瞪視的目標換成了江水水。

 

  “我可以請問你,這些東西你‘確定’全部都要搬到台北去?”他很努力地吸了好幾口氣,雙手緊緊環抱胸口,不然他一定會忍不住把她給掐死!這些行李足以裝滿一輛九人座的休旅車!

 

  江水水手上抱著一個超大型的龍貓絨毛玩偶,她看了看自己花了整個晚上整理出來的東西,然後以非常認真、謹慎的態度,嚴肅地對藍仲侖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藍仲侖用力地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眼後,他煩躁地扒了扒頭髮,原本梳理整齊的黑髮頓時成了一堆稻草。“你是不是把你房裡所有的東西……全都打包了?”他問得有點困難,畢竟沒有人會做這麼愚蠢的事。

 

  “當然不是!”江水水滿臉正經地反駁他。

 

  藍仲侖鬆了口氣;還好,還有救!

 

  “我的床還留著啊。”她的唇漾開一抹笑,天真無邪。

 

  藍仲侖的肩瞬時垮了下來,他用手掌把掉下來的下巴扳回原位,然後用力地甩了甩頭,企圖把那種連眼皮都撐不開的無力感甩開。

 

  “少爺,有蚊子嗎?”水水突然問道。

 

  “沒有。”他抹了抹臉,對她的問題摸不著頭緒。“干麼?”

 

  “真的沒有嗎?”她的視線在空中轉了兩圈,沒看到任何可疑的東東。“那你為什麼一直甩頭咧?難道不是在趕蚊子嗎?”她終於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出口。

 

  藍仲侖的臉幾乎變成黑色。再次地,他連續吸了好幾口氣,兩手乏力地插著腰。“水水,我們打個商量好不好?”

 

  這個女人的腦部構造絕對跟平常人長得不一樣,所以不能用常理跟她溝通,他需要好好地想個辦法,不然她真的會把這些東西全搬到台北去,然後,台北就會出現一個瘋子,名叫藍仲侖!

 

  江水水的眼睛溜了溜,突然覺得好生感動!

 

  她是他請的管家耶,不是客人也不是朋友,他竟然說有事要跟她“商量”……驀然有了被尊重的感覺,水水感動得眼眶泛紅,她猛力地點了點頭。

 

  “我想你這裡有些東西可能不是時常用得到,不如我們只帶幾套衣服,剩下的日常用品我們到台北再買,你認為如何?”還好還有商量的彈性空間,藍仲侖高興得簡直想哭。

 

  “不好!”沒想到江水水立刻打碎了他的感動,她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了兩下。

 

  “為什麼?!”藍仲侖哀嚎出聲,用他從沒發現自己曾擁有過的淒厲嗓音。

 

  “東西還可以用就要留著用嘛,何必再花錢買新的,這簡直是浪費!”她的臉嚴肅了起來。“少爺,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錢不是那麼容易賺的,能省則省。”

 

  錢真的是不好賺吶!想她每個工作的壽命都短得可憐,認真地算算,她還真沒領過整整一個月的薪水,想到這點她就心痛,少爺怎麼可以這麼浪費呢?

 

  經她這麼機會教育一番,藍仲侖差點沒當場昏倒!

 

  若真要把這些東西帶到他台北的寓所,那是件多麼大的工程啊!

 

  先別說車子的容量了,他必須先把它們塞進他那輛美美的愛車裡,然後開車到台北,再將它們逐一搬下愛車,然後一件一件地抬到屋裡,占滿整個客廳,甚至連走道都不剩,最後才讓她去慢慢整理、歸位……打死他,他都不願意做這種累死人的事!

 

  “算我拜托你行不行?”他可憐兮兮地問道。

 

  “不行!”她可是堅持得很,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

 

  “江水水!”他的面色猙獰了起來,高挺帥氣的鼻子微微翕張。“不管你同不同意,我說重新買就重新買!”

 

  “不要就不要,明明都還是可以用的東西。“

 

  “你偶爾也要回來住個一、二天吧,萬一到時你回來的時候,家裡什麼東西都沒有,那還不是要重新買過?”他試著對她講道理。

 

  “那還不簡單,再把它們從台北搬回來不就成了?”這麼簡單的道理少爺竟然不懂?好可憐,看來少爺的腦子並不怎麼聰明嘛!

 

  “再搬回來?!”藍仲侖的黑眸簡直要噴火了,這女人怎麼這麼不可理喻!“白癡才做這種蠢事!”他終於忍不住地大聲吼她。

 

  江水水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突然出現了可疑的水霧。

 

  “你干麼?”他決心跟她槓上了,硬下心不理會她那雙好像快卜雨似的美眸。

 

  “你竟然罵我白癡……”嗚,被個傻子罵白癡,那她以後還要不要活下去啊?“你竟然因為我不肯亂花錢而罵我白癡?”

 

  藍仲侖差點沒氣得爆血管!他用力地閉上眼非常非常用力地給它深呼吸了十下。“我不是因為你的節儉而罵你。”唉!真正搞不清楚狀況的人其實是她!

 

  “明明就是!”雖然她也常被白曦罵笨,可是少爺罵人的功力好像比較毒耶,不然為什麼她覺得心裡頭好悶、好痛?

 

  “我只是不要你多此一舉地搬一些廢物到台北……”

 

  “廢物?”一掃先前的哀怨,江水水一臉指控。“那才不是廢物,那些東西雖然都不是很值錢,但它們很好用,而且一定用得上!”她理直氣壯地反駁道。

 

  藍仲侖氣炸了,他再也沒耐性跟她在這裡扯這些五四三。“夠了!我說不帶就不帶,愛不愛聽隨便你!”

 

  江水水瞪著他。“如果我堅持要帶呢?”

 

  藍仲侖僵了僵,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那你就跟這堆紙箱一起留在花蓮,我一個人上台北!”

 

  客廳裡出現冗長的靜默,沉靜到連兩個人的呼吸都聽得清清楚楚,而他們倆就像仇家相見似的瞪著彼此,誰都不肯先眨一下眼,恍若誰先眨了眼誰就認輸了——

 

  最後是江水水先妥協了,她垂下眼瞼,緊緊地抱著手上的大龍貓,她吸了吸鼻子,飄忽地問:“那……除了衣服,我可以帶著這只龍貓嗎?”

 

  不是她心甘情願浪費錢喔,只是老爸前兩天撂下的狠話適時地響在她不是很靈光的大腦,所以她才不得不認輸咩;絕不是她膽小怕事喔,一切都是老爸的錯!

 

  藍仲侖不屑地瞪了眼那只愚蠢的絨毛布偶,它大大的眼睛配上那咧到兩頰、嘲諷似的神情,他心裡的火焰也稍稍平息了些。“非得帶著它嗎?”其實他心裡明白,最大的滅火器是她放棄了那一大堆“雜物”選擇跟他一起北上。

 

  水水輕點了下頭,她把下巴抵在龍貓的頭頂。“沒有它我睡不著……”

 

  藍仲侖瞇起眼,看向那只布偶的神情多了份莫名的寒光,讓人分不清他在想些什麼;他提起她裝衣服的行李箱往門外走去。“快點,我的車不等人的!”

 

  江水水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門外再次傳來他不耐煩的叫聲,她才木然地抬起腳步循聲而去,不過微彎的眼眸卻不小心洩漏了些微笑意——

 

  ∮ ∮ ∮

 

  開車由花蓮北上需要六、七個小時的車程,上了車沒多久,也許是因為車子的避震器功能太好,沿路平穩得不像在坐車,抑或是飛掠的風光令人感覺眼膜疲累,江水水糊裡糊塗地開始打噸,沒多久就傳出了輕微的鼾聲——

 

  聽到她的鼾聲,藍仲侖直覺好笑。

 

  雖然他在美國長大,美國的女孩子也不太拘泥小節,學校社團、系裡常會舉辦一些聯誼活動,有時玩得太累,也沒有人會去在意身邊躺的是男生還是女生,常常一堆人一起睡同一個帳篷或通鋪,不過他倒是不曾發現過熟睡到會打呼的女孩。

 

  這水水,真不知她是迷糊還是粗線條,一個像他這麼帥的男人坐在她身邊,她就這麼大咧咧地放心睡大覺,讓他不知自己是該高興還是悲哀?

 

  他拉過後座的薄被蓋在她身上,雖正值酷暑,但車上開著冷氣,她又穿著無袖的襯衫,很容易因此而著涼;水水嚶嚀了聲,稍稍側過頭來,唇邊帶著淺淺的笑意。

 

  藍仲侖用余光瞟著她紅紅的小嘴,心頭一陣騷動,那讓他不自主地想起昨日在游泳池裡的吻;她是那麼的甜、那麼的生澀,令他忍不住回味再三,下次不知何時能再一親芳澤?

 

  突地一輛藍色的轎車由車腹超車而過,一路呼嘯而去;他振了振精神,把滿天綺想的思緒拉回車況,他懊惱地提醒自己的腦袋不准再胡思亂想,否則難保這趟旅程能夠平安無事。

 

  江水水完全不知道藍仲侖想了這麼多,她昏昏沉沉地睡著,直到脖子僵硬、腰酸背痛、小屁屁發麻,她才不是很情願地伸直雙手,慵懶地睜開酸澀的眼睛,這才發覺天色已近黃昏。

 

  “我到底睡了多久,”她揉了揉眼皮,轉過頭卻發現自己竟靠在他肩上。“嗄!你靠我這麼近做什麼?!”

 

  “你要我先回答哪個問題?”藍仲侖沒好氣地瞟了她一眼。

 

  “嗯……照……照順序好了”糟了, 自己的反應好像有點過度了;他開車、她睡覺,橫看豎看累的人都是他,而且他在開車能對她做什麼?所以——哎呀!好心虛哩!

 

  藍仲侖看了眼車上的電子鍾。“現在是六點二十三分,我們兩點由花蓮出發,你說睡了多久?”

 

  “六點二十三分,扣掉一二……”她扳開手指頭,很認真地算著。“嘎!我竟然睡了四個多小時?你為什麼不叫我?”

 

  “叫你干麼?你又不會開車,總不能讓你開車,我來睡覺吧?”拜托,連開了四個多小時的車,鐵打的人也會累的!

 

  “你可別瞧不起我喔,我是有汽車駕照的呢!”她得意洋洋地宣布自己是“有照階級”。

 

  “是嗎?”藍仲侖挑起眉,不敢置信地瞄了她一眼。“怎麼不早說,害我一路死撐到現在,累死人了!”

 

  “可是……說了也沒用啊……”她小聲地嘀咕著。

 

  “嗯?”他聽得不是很清楚,微皺起眉應了聲。

 

  “沒有啦,我是說……最好還是不要讓我開比較好。”她僵笑著,不自然地回答他。

 

  “哦?為什麼?”技術不純熟也沒關係,反正今天正好不是假日,路上的車比較少,正好可以借機練習不是挺好的嗎?

 

  江水水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皮,她嚅嚅地低語。“不是啦,我……我的駕照是拿來充門面的啦……”

 

  “說清楚點。”她越說他越糊塗,這麼吞吞吐吐,要到何時才說得完整?

 

  “哎呀!人家的駕照是拿來壓紅單的啦!”她呶了呶嘴,不情願地說明事實。

 

  藍仲侖愣了下,腦子轉了兩圈,這才弄懂她的意思。“你是說……你不敢上路?”

 

  “沒機會嘛!”她的臉微微泛紅。“從拿到駕照後就沒機會碰車咩,久了自然會害怕;而且偶爾朋友或老爸被拍了違規照片,人家就很有義氣地讓他們拿去壓單……省很多耶,每張紅單可以省下一千二到三千元,不無小補嘛!”

 

  藍仲侖兩眼發直地瞪著擋風玻璃,想起她的節儉理論,他的額頭不禁冒出數條黑線。“如果遇到有交通講習時怎麼辦?”他問。

 

  “用我的駕照,當然就是我去上啊!”她說得理所當然。“反正我常常被老板開除,所以空閒的時間比較多;既然幫了人家,當然就得幫到底啦,所以……”

 

  “所以基於好朋友的立場,你就義不容辭地去上那無聊得要命的講習?”他開始了解,她其實是個濫好人,一個又笨又單純的濫好人!

 

  “還好啦,雖然時間有點長,可是不是每個講師講的都很無聊啊,有的也會開開玩笑!讓大家不會那麼想睡覺”她心無城府地笑了笑。

 

  “你這麼做……沒有多少拿點回饋?”他指的是金錢。

 

  就他的觀念而言,她既然付出時間,理所當然地必須得到對等的報酬;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那些人既然拜托她幫忙,於情於理都該付出一點“心意”吧。

 

  “怎麼可以?!”她膛大了眼,對他的問話覺得不可思議。“既然答應幫忙,就不應該妄想收取回饋,而且大家都是好朋友,何必算得那麼清楚?也許以後我也會拜托他們幫我,所以算扯平了嘛!”

 

  藍仲侖沉默了,她雖然笨卻很有義氣,而且固執得像條牛似的,看來他是不能說她朋友的壞話,不然她鐵定會為了那些他不認識的人跟他翻臉,他還是乖乖地閉嘴,等以後若有機會再教她一些不至於吃虧的道理。

 

  “少爺,你累了嗎?”車子進人頭城市區,她一直盯著窗外,突然問道。

 

  “干麼?”噢,她終於想到要體貼他的疲累,讓他頗感安慰。

 

  “如果你累了,我們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好不好?”她臉上掛著巴結的笑容。

 

  藍仲侖心裡其實高興得要命,卻耍酷地佯裝無動於衷;他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毫無預期地聽到令他為之氣結的話。“少爺,如果你再不休息,我就要餓死在你車上了。”

 

  ∮ ∮ ∮

 

  後來他們在頭城市區隨便吃了些東西果腹,然後又一路驅車直奔台北,等兩人終於踏進藍仲侖台北的住所時,時間已屆晚上十點。

 

  “東西不用整理了,我跟設計師約好了明天挑選窗簾、牆面與床單,今晚各自早早休息。”他草草交代水水一聲,推開其中一個房間准備走進去時,他的手機陡地響了起來。

 

  “藍仲侖。”他按了接聽鍵,走向窗邊聽電話。

 

  江水水好奇地走了一遍這四十多坪的房子,這裡一共有三間房,每個房間的大小並沒有差很多,不過所有的窗子都還沒裝上窗簾,彈簧床上也沒有床單,每張床上只有摺疊好的素色薄被。

 

  廚房的空間很舒適也很明亮,她輕撫過乾淨的流理格,開始幻想自己每天在這裡工作的情形,啊,感覺真好!

 

  “滿意嗎?”藍仲侖不知何時進到廚房,他倚在廚房的人口看著她臉上露出喜悅的傻笑。

 

  “啊,很漂亮。”她靦腆地笑笑。

 

  “我剛接到電話,明天一早我就要到馬來西亞探看工地,大概要一個禮拜才會回來。”他揉了揉眉心,神色有說不出的疲憊。“你一個人住在這裡沒問題吧?”

 

  “沒關係。”她允諾,卻想到他明天的約會。“可是你明天不是跟設計師約好了嗎?怎麼辦?”

 

  “嘖!”他似乎完全忘了這麼回事,懊惱地扒了扒頭髮。“可是總不能一直空在那兒吧……”

 

  她靜靜地等著他的回答,因為她要謹守管家的身份,不能太多嘴。

 

  “不然你跟設計師討論吧,這個房子的整體感覺就依你的意思去做。”他回來只要驗收就好了。

 

  “嘎,你說我嗎?”她的大眼眨啊眨的,顯然有點受寵若驚。

 

  “這屋子就住我們兩個,既然不是我,除了你還有誰?”他好笑地看著她。

 

  “真的可以讓我作主嗎?”天吶!多幸福的一個夢啊!

 

  好久以前,她就曾幻想自己可以布置一個充滿夢幻的房子,每天生活在裡面,自己則像個小公主一樣穿梭其中,如今這個夢終於可以實現了,她高興得露出傻笑。

 

  “有需要這麼高興嗎?”他點了點頭,古怪地看著她那泛著迷蒙的眼睛。

 

  “少爺,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她扯開大大的笑容,忘情地拉著他的手。

 

  藍仲侖盯著兩人交握的手,心頭那股騷動又冒出頭;他清了清喉嚨,不著痕跡地反握住她。“那就好,只要你高興就行了。”

 

  江水水笑彎了眼眉,心裡有千萬只小鳥在飛舞,她越過他的身體,正想由兩間空房間裡找出其中一間來住,卻愕然地發現自己被他牢牢牽住小手。

 

  “少爺,你明天要出差,早點去休息吧,我也要去睡了。”她滿心滿眼想著明天與設計師的約會,沒有發現藍仲侖眼底閃爍的光芒。

 

  “我給你這個難得的機會,你難道不該感謝我嗎?”雖說是陰錯陽差才把這差事落到她頭上,但他懂得把握機會,不但可以適時給她機會教育,自己也可索取些微薄的“福利”。

 

  “我有啊,我謝過你了。”哎呀,少爺不僅不頂聰明,連記性都不太好,實在是太可憐了。

 

  “不痛不癢的,我要的是實質的感謝。”他眼底的光芒越來越炙熱,也越來越耀眼,卻看得水水滿頭霧水。

 

  “少爺,我沒有錢。”她一直沒有穩定的工作,所以理所當然地沒有存款,少爺這要求不是強人所難嗎?

 

  他聞言皺起眉。“我沒說要你的錢。”

 

  “可是你要的不是‘實質的感謝’嗎?”她身上不僅沒有錢,更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

 

  “如果我要,你會給嗎?”他貪婪地盯著她一張一合的紅唇。

 

  “會啊,可是我沒有。”她誠實地回答。

 

  “你有……”

 

  水水還是搞不清楚他要的是什麼,但她恐怕沒有機會問了,因為他的臉已壓了下來,性感的唇刻不容緩地貼上她喋喋不休的嬌艷紅唇——

 


第四章

  步下由馬來西亞飛回台灣的飛機後,藍仲侖先打了通電話通知水水,然後招了輛計程車直奔台北的家。

 

  在車上,他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原本預定一個禮拜的土地探勘,在他的催趕下於五天內完成,一完成工作,他立刻馬不停蹄地由馬來西亞搭機回台灣;對於自己的歸心似箭,他微哂,大而化之地將之歸類為一心想看看水水的審美觀,看她能不能把他的家布置得美輪美奐?

 

  拿出鑰匙打開門,他高高興興地踏進家門,沒想到只看了一眼屋裡,他的眼睛頓時圓睜,瞪得比銅鈴還要大!

 

  天!他是不是走錯地方了?還是這一切根本就是他的幻覺!?

 

  整個客廳的牆面是粉紫色的,這他還可以接受,但窗簾和桌布上微笑的米老鼠是怎麼回事?

 

  仔細一瞧,連茶幾上的電話都是米妮的卡通造型話筒,還有牆上的掛鍾、沙發上的抱枕……天!他差點沒當場口吐白沫!

 

  米奇與米妮!?

 

  GOD!天知道,打從十歲之後,他就不再迷戀迪士尼的卡通人物了!

 

  藍仲侖死瞪著客廳裡的每一塊布,毫無疑問的,每塊都印有俏皮的米奇與米妮,清一色是粉紫色系,看得他都莫名其妙地變得神經質!

 

  色彩學上說紫色系帶給人一種不安定的浮動,喜歡紫色的人潛意識裡帶有一絲神經質;以前他不太了解這種感覺,現在這個學說在他身上得到了實證。

 

  “少爺,歡迎你回來。”江水水聽到開門的聲音,她端出提前做好的冰鎮酸梅汁由廚房裡走了出來,臉上掛滿笑意。“我特別為你准備了冰鎮酸梅汁,熬了很久很人味的,你先嘗嘗看。”

 

  藍仲侖瞪大的眼睛一直沒辦法合上,即使他的眼球已經發酸、泛紅;他的喉嚨更沒辦法發聲,因為他看到水水身上穿了一件粉紅色的米妮圍裙,最可怕的是,她手上的托盤、托盤上的馬克杯,每一樣東西都印著大而刺眼的米奇和米妮!

 

  雖然天氣很熱,但他卻感到身體變涼,由頭頂一路涼到腳底,他開始覺得事情有點不妙;現在他放眼所及,所有的新擺設全跳脫不開那兩個大大的卡通人物,那他的房間……

 

  他丟下手中的行李箱,迅速閃過回廊上的水水往他的房間沖,然後,他的房裡傳出驚天動地的哀嚎——

 

  “啊——”他的聲音淒厲而持續,直到水水放下托盤慌張地跑到他身後,重重地拍一了他一下,才令他合上張大的嘴。

 

  “少爺,我知道你一定跟我一樣喜歡這些布置,但你可一不可以不要這麼興奮,我怕會吵到鄰居。”水水正經八百地提醒他時間已經不早了。

 

  “水、水水,這……這是——”他顫抖地指著他的房間,眼眶微微泛著霧氣。

 

  “噢,少爺!”可憐的少爺,早知道他會如此驚喜,她應該提早在電話裡先告訴他的,瞧他感動得都快哭了哩!“我知道你現在感動得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因為我自己也興奮了好些天睡不著覺呢!”

 

  藍仲侖無力地靠在門板上,眼睛充斥著一片如海般的粉藍,上頭還點綴著一些白色透明的水泡——

 

  這是他的房間嗎?一個三十歲,成熟、帥氣、有魅力的男人的房間?

 

  撇開那片夢幻的牆和滿是米奇的窗簾不說,就說那頂席夢絲軟床上的床單就好了,這……他都沒勇氣睡在那上頭了——

 

  粉藍底色襯著中間米白色的心形,心形中央躺著米奇穿著可笑的直條紋藍色睡衣、戴著同色系的睡帽,甚至抱著同色系的抱枕,一臉陶醉地閉著眼睛……

 

  更別提那只躺在兩個枕頭之間的米老鼠玩偶一了。

 

  夠了! 他受夠一了!

 

  這麼幼稚的屋子、房間,教他怎麼好意思帶朋友、甚至是客戶到家裡來談事情?若真被他的客戶看到他的屋子是這個樣子,那他名設計師的名號不就從此被踩在腳底下踐踏,永無見人的一天!?

 

  “打電話給秦國政。”他背著她冷冷地交代;他要好好質問那家伙,他這室內設計師是怎麼當的,為什麼把他的房子弄成這副德行!?

 

  “為什麼?還有什麼地方沒做好的嗎?”奇怪,她明明每個細節都注意到啦,沒有漏掉任何一個細小的地方,為什麼還要請設計師過來呢?

 

  “他就是做得太好了!”他咬牙切齒地回頭瞪視她。

 

  “真的嗎?可是……少爺,你的臉不像高興耶,倒像是想殺人一樣……”她微側著頭打量他的表情。

 

  人家說學設計的人都有所謂什麼“藝術家的特質”,這她是不懂啦,不過那是不是表示連情緒反應都跟一般人不太一樣,不然為什麼少爺高興的表情,在她看起來卻像是快氣瘋了的樣子咧?真是教人百思不得其解。

 

  “我是想殺人!”藍仲侖握緊拳頭,怕自己控制不住地掐死她。“叫那家伙明天給我過來,我要把這些可笑的米老鼠統統換掉!”他失控地扯開喉隴大吼。

 

  虧那家伙在學校與他並列設計雙傑,他負責建築外觀,而那家伙負責室內設計;沒想到他回國後交給他的第一個案子,他就搞成這副模樣,教他往後怎麼放心把大案子交給他一起合作?!

 

  “為什麼?”江水水感到很受傷,她滿瞳的不敢置信。“你不是說讓我決定的嗎?而且這一切是這麼美好,你為什麼要把它們換掉?”

 

  這是她長久以來的夢想呵!少爺既然給了她機會去實現,為什麼現在又殘忍地想親手摧毀她好不容易才達到的心願呢?

 

  那還不如從不曾給她這個願望!

 

  看到她哀怨的神情,藍仲侖的火氣頓時消弭了一大半;他緩了緩激動的情緒。“水水,我是交代給你沒有錯,但我們都已經是成年人了,不再適合這些屬於小孩子的卡通人物,而且這些東西既昂貴又不切實際……”

 

  “我媽說,還沒結婚前都是小孩子。”她嘟著嘴,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藍仲侖吸了口氣。“你這樣教我怎麼把客戶帶回家裡來談事情?”看樣子她還活在自己的世界裡,而他,不得不把現實面攤在她眼前。

 

  “你不能帶他們到外面去談嗎?”她希望這是屬於私人的小城堡,不喜歡別人來打擾,除非那個人跟她一樣喜歡這裡的擺設。

 

  “我這裡是要兼做工作室的地方,若真的被客戶或朋友看到了,他們一定會笑掉大牙。”他的臉變得僵硬,仿佛已經看到那些人瘋狂嘲笑的嘴臉。

 

  “才不會呢,起碼國政就不會。”她嘟嚷著,完全沉浸在濃濃不捨的情緒裡。

 

  “嗯?誰?”他耳尖地聽到一個極為刺耳的名字。

 

  “秦國政啊,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笑過我,還為我找來許許多多好看又特別的圖案布料呢!”像少爺的床單,就是他透過關係由國外托朋友送過來的,沒想到少爺一點都不領情。

 

  “秦國政?”他瞪著她,心頭隱隱透著一絲不悅。“你說你剛剛叫他什麼來著?”

 

  “我?我叫他國政啊!”不就是叫他的名字嘛,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他還約自己明天去吃飯、逛遊樂園呢!

 

  國政!?叫得可真親熱,啐!

 

  “那你叫我什麼?”藍仲侖的眼睛瞇了起來,莫名的,那抹不悅急遽擴大。

 

  “你?”水水狐疑地盯著他。“我當然是叫你少爺嘍!”她已經連著喊他少爺好幾天了,怎麼他一點都沒發現,還反過來問她咧?他該不會得了失憶症了吧?

 

  漂亮的黑眸瞬間噴出火花,他霍地攫住她的小手,嗓門大得出奇。“你叫我少爺,卻該死的叫那家伙‘國政’!?”

 

  “這、這有什麼不對嗎?”她結結巴巴得不知自己犯了什麼錯。“他是我的朋友,我當然叫他的名字……”

 

  “朋友!?”她的解釋並沒有平息他的怒火,反而火上加油。“那我呢?”

 

  “你、你就是少爺嘛,少爺就是少爺,我當然就叫你少爺。”她理所當然地說出一串繞口令。

 

  說不出口的莫名惱怒盤踞心頭,藍仲侖郁卒得想咬人。“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你的‘朋友’?”

 

  “這個……”水水的腦袋有點打結了,她以食指摳了摳頭皮。“也不是這麼說啦,可是你是我的老板,老板跟朋友好像有些層次上差別……

 

  “嗯……可是朋友之間最好不要有金錢上的往來,而我又領你的薪水……噢,這個問題可真的是難倒我了——”她嘀嘀咕咕地叨念著,十分認真地思索著兩者之間是不是可以並存。

 

  藍仲侖翻了翻白眼,以手指揉掐發疼的太陽穴,旅途的疲憊一下子全湧了上來。“夠了,我再也受不了你的思考模式!”也許自己比她還要笨,竟然會跟她討論這種似是而非的問題。

 

  “少爺,你是在責備我嗎?”水水由繁復的問題裡掙脫,大大的眼睛溜溜地看著他。“你因為我捨不得換掉既昂貴、又不切實際的米老鼠而責備我……”

 

  藍仲侖垂下雙肩,無力地蹲在房間門口。“水水,你似乎永遠弄不清楚問題的重點。”他歎了口氣,再這麼下去,他遲早會得早衰症!

 

  江水水咬了咬下唇,她摸了摸門板上的米老鼠塑膠凸膜,一副壯士斷腕的模樣。“少爺,不用打電話給國政了,反正他明天會來。”

 

  藍仲侖聞言抬起頭,扶著床板坐在柔軟的床上。“怎麼,他在我房子裡裝了監視器不成?”還是他有超能力,知道他找他?

 

  吊詭地,他突然對“秦國政”這個名字感到些微反感!

 

  “沒有。”她搖了搖頭,大眼睛泛起紅潮。“既然你要跟他談事情,那我就不能跟他去吃飯了——”

 

  “吃飯?!”藍仲侖尖聲怪調地喊道。“他約你去吃飯?”

 

  “嗯。”水水並沒有隱瞞,因為她遲早得向他請假。“他還說要帶我去逛游樂園的——”唉!這下子全泡湯了。

 

  藍仲侖張大眼睛瞪著她,瞪得她像被下了定身咒,動都沒敢動一下。

 

  “不准去!”過了好半晌,他終於說了三個字。

 

  江水水撇了撇嘴,倔強地逼回眼眶裡的水氣;她轉身離開他的視線所及,然後由門外傳來一個幽怨的氣音。“知道了……”

 

  藍仲侖氣惱地瞪著門板外的粉紫色牆壁,直到眼睛發酸、發澀,他才沒好氣地往後一躺,整個人像虛脫了似地賴在床上。

 

  他不是那麼沒風度的,只是……

 

  只是什麼,他也理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百無聊賴地以手指彈了彈米老鼠布偶的黑色鼻子,心頭充塞著滿滿的懊惱——

 

  ∮ ∮ ∮

 

  “水水,你准備好了嗎?”秦國政手上捧著一束美麗的粉紅玫瑰站在門口,他愉悅地將玫瑰遞給前來開門的江水水。“喜歡嗎?”

 

  “噢,謝謝你!”水水驚喜地接過足以淹沒她視線的玫瑰花。“我喜歡,真的很喜歡。”這輩子第一次有人送她花,還是這麼一大把,她的心滿是感動。

 

  “那麼,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秦國政側了側身,示意她可以出門了。

 

  “國政,我……”水水沒敢抬頭看他,把整個臉埋進那堆香香的玫瑰花裡。“我不能跟你出去了啦!”

 

  “耶?”秦國政愣了愣,怎麼約好的事才過一天就變了?“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水水不想再討論這件事,她堅持不肯抬頭。

 

  “真的嗎?”秦國政顯然並不相信她的推托之詞,他側著頭探看她躲在花兒後面的臉龐。

 

  “你……”水水知道是躲不過他的詢問,只得幽幽地說:“少爺回來了。”

 

  “仲侖?他回來了?”不是還有兩天嗎?這實在不太像藍仲侖一向按部就班的個性,太詭異了。

 

  “是回來了,回來找你算帳!”水水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秦國政循聲望去,只見藍仲侖臉色難看地雙臂環胸,一臉凶神惡煞地瞪著他。

 

  “算什麼帳?”秦國政想了想,沒多久便露出釋懷的笑容。“哦,你說你這屋子裡的布置費嗎?”我會把帳單寄到你這裡……”

 

  “你還好竟思跟我要布置費!?”藍仲侖沒好氣地瞪著他。“你看你把我這裡變成什麼樣子?”

 

  “什麼樣子?”秦國政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屋裡。“喔,你說的是米老鼠和米妮嗎?那是水水的意思,我覺得很好啊,挺有童趣的。”他嬉皮笑臉的不以為意。

 

  “童趣!?”藍仲侖瞇起眼瞪了他一記,見水水還抱著一束礙眼的粉紅玫瑰站在旁邊,他的火氣更大了。“水水,你先進去!”

 

  “喔。”水水一顆頭垂得低低的,她踟躕地頓了頓,偷偷瞄了眼秦國政;秦國政發現她的不安,安撫性地對她笑了笑,水水這才小跑步地跑回自己的房間。

 

  “我們可以言歸正傳了嗎?”兩人之間的眼波流動並沒有逃過藍仲侖的眼睛,他懊惱地拉回秦國政的注意力。

 

  “當然可以。”秦國政聳了聳肩,他拍了拍門框。“但你確定要在這裡談嗎?你家的大門口?”

 

  ∮ ∮ ∮

 

  藍仲侖別扭地坐在書桌後的皮椅上,畢竟他還是無法在面對鋪著米老鼠桌布的書桌時還自在得起來。

 

  秦國政一派自在地坐在他對面,兩人之間隔著那張“可愛”的書桌。

 

  “聽你的意思,好像是想把這些東西都撤掉?”秦國政開門見山地說,他指的是所有印有卡通圖案的窗簾、門簾和桌布。

 

  藍仲侖兩肘撐著桌面,十指交纏地頂著下巴,他沉靜且一臉復雜地看著秦國政,陡地沒頭沒腦地問了句:“你為什麼約她吃飯?”

 

  秦國政愣了愣,他沒料到這是藍仲侖的“回答”;他驀然綻開一抹調侃味十足的笑容,挑著眉回視他。“怎麼,約她吃飯犯法嗎?”

 

  “……不是。”藍仲侖心不甘情不願地否認了。

 

  “那就是了。”秦國政愉悅地以手指輕敲著桌面。“還是得經過你這個當老板的同意才一可以?”

 

  其實是他覺得江水水很可愛,有點神似他在國外念書的妹妹,因為見她年紀輕輕的就在外工作,加上藍仲侖又不在國內,她一個人住在這裡顯得有點孤單,所以他才想約她出去逛逛走走,沒想到卻讓藍仲侖誤會了。

 

  他與藍仲侖相識多年,兩個人在學校常較競彼此的成績,宿捨更是毗鄰而居,兩人在矛盾的沖擊之下,倒發展成另一種亦敵亦友的另類友誼。

 

  在美國,許多離家在外的留學生,私生活都不十分檢點,雖然藍仲侖在學校裡的仰慕者多不勝枚舉,不過他倒是不曾見過仲侖曾跟哪個女孩子交往過密,在他的印象裡,他更不記得仲侖曾對任何一個女孩子出現過獨占欲,不過,今天他真是大開眼界了。

 

  江水水,一個看起來不是很精明的女孩子;說真的,她算是漂亮的了,不是令人驚艷的那一型,但絕對是耐看的,清清秀秀,像是不小心落人凡間的小精靈。

 

  他對這種女孩子並不討厭,但也不十分鍾情,因為他欣賞的是長腿豐胸的健美辣妹,不過他倒是真的沒想到江水水會對了藍仲侖的胃口,原來他喜歡的是這種有點“單蠢”的女孩子吶!

 

  明知藍仲侖誤會了他對水水的心意,但他卻沒打算解釋清楚,因為他很好奇,一向冷靜且一板一眼的藍仲侖,會為了江水水做出什麼出人意表的反應。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藍仲侖懊惱地抹了抹臉。“她跟你在學校裡交往的那些思想開放的辣妹不一樣……不,我的意思是……呃,她是我家老管家的女兒,怎麼說我都叫她爸爸一聲江叔——唉!她……”他說得斷斷續續、語無倫次,而且一點邏輯都沒有。

 

  秦國政直覺好笑,他從來沒見過像此刻一般慌亂的藍仲侖,活脫脫是只瞎了眼的無頭蒼蠅。“你到底想說什麼?”他很努力地憋住笑意,正經八百地打斷他的胡言亂語。

 

  藍仲侖終於因他的話而住了嘴,他瞪著好友,半晌說不出話來。

 

  “不說是不是?”秦國政不懷好意地看著他。“你如果不說話就表示你無話可說,那麼我們的談話便到此為止,我可以約水水去吃飯、逛遊樂園了?”他故意徉裝不耐煩地看了看手表,兩手扶著椅把就想站起來。

 

  “等等!”藍仲侖阻止他起身的動作,煩躁地扒亂一頭濃密的黑髮。“我丑話說在前頭,她人在我這裡,我就有責任保護她的安全——”

 

  “說重點。”秦國政實在有點受不了眼前這個婆婆媽媽的藍仲侖,他還是比較習慣從前那個凡事一針見血的藍仲侖——雖然犀利得教人無力招架。

 

  藍仲侖深吸了口氣,神色凝重且無比認真地看著秦國政。“好,我要說的是,如果你對她不是認真的,那麻煩你離她遠一點!”

 


第五章

  事實證明,藍仲侖被馴服了。

 

  江水水雖然迷糊,但不能否認的,她真的燒了一手好菜,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不說,口感還好得令人忍不住掃光餐桌上的每一個盤子,她很輕易地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把藍仲侖的胃給養刁了。

 

  不過世上的事很少盡如人意,對於水水的手藝,藍仲侖只有一樣不滿意,而且是極不滿意

 

  “拜托!水水,我已經吃了一個禮拜的魚了,可不可以換換別種肉類?”藍仲侖夾起餐桌上醬油煎鮮魚的鮮美魚肉大口大口地吃著,嘴裡卻發出可憐兮兮的抱怨。

 

  “咦?魚肉不好吃嗎?”魚肉好啊,肉質鮮美又充滿高蛋白質,而且都連續煮了一個星期,少爺該不會到這時候才說他挑食,不吃魚吧?

 

  “嗯——好吃是好吃,但天天吃總是會膩的嘛!”藍仲侖滿嘴塞滿了飯菜,聲音變得含糊不清,他的聲音配上動作,一顆頭搖得像博浪鼓似的,怕水水誤會他的意思。

 

  “好吃就吃嘛,那麼計較干麼?”水水解下可愛的米妮圍裙坐上餐桌。

 

  結果那天她並沒有跟秦國政出游成功,因為她不敢違背少爺的意思;少爺叫她不准去,她就打定了主意不去,即使心裡再怎麼想去,她都不能去。因為萬一惹得少爺不開心了,一腳把她踢出門去,只怕老爸真會鐵了心與她斷絕父女關係。

 

  丟了工作事小,丟了老爸的事可大如天,她絕對不會做出這種天理不容的事!

 

  不過雖然沒去成游樂園,她的心情還是好得不得了,因為少爺竟然沒再提起要更改屋裡布置的事了,他竟然好心地留下她心愛的米奇及米妮,使得她又連著好幾天睡到一半爬起來偷笑

 

  啊,真好!原來少爺還真是個好人耶!

 

  “這不是計不計較的問題!”藍仲侖歎了口氣,他決定換一種方式為自己爭取福利。“水水,你為什麼偏好魚肉,難道你不會煮牛肉、羊肉或者是雞肉嗎?”天吶!若真是如此,往後他的日子不就要天天“與魚共舞”了嗎?

 

  “才不呢!因為最近的魚便宜嘛!”水水立刻反駁道。

 

  “喔,你不提我還沒想到。”他喝了口湯,想起前兩天在電視上看到的新聞。“最近電視上下是說魚肉裡含有什麼‘氯’嗎?會致癌的!”

 

  “就是因為這樣才便宜嘛!”不然她干麼每天買魚回來煮?

 

  “喂,水水,貪小便宜也得顧生命啊,總不能為了省那一、二十塊,買了會傷身體的食物回來煮……”他不是有給她錢買菜的嗎?她何必節省那些零頭哩?

 

  “不會啦,你看那些政府官員不是每個都在電視上吃魚肉給大家看,他們還不是一樣好好的活著,我沒看到他們哪個人死掉了啊!”她正色地說。

 

  “小心不蝕本……”她的話也沒錯,不過好像每個國家的政府官員都會做這種蠢事,只要傳說哪一種肉類或食物不對,他們便會爭相食用給人民看,好保證那些東西沒有被污染,但到底……有沒有被污染呢?

 

  “安啦!少爺,我跟你吃一樣的東西啊,我都不怕了你怕什麼咧?”她夾了口魚肉吃了起來。“你不要小看那一、二十塊呢,小富靠勤儉,我們要節儉才能累積財富啊,你說是不是?”她頭頭是道地給他上了課“機會教育”。

 

  藍仲侖自然地隨著她的論調而點了點頭,但一拿起筷子,看到桌上的魚,他才又想起自己所提的重點。“水水,我知道你很節省,可是我看明天還是換別種肉類吃好不好?”

 

  “少爺,我雖然每天煮魚,可是我都有用不同的烹飪方式變化嘛,你就將就點吃行不行?”她可是花了很多心思在上頭呢!

 

  藍仲侖的臉垮了下來。“是啦,你是有變化,但真的會膩啦!”

 

  清蒸、紅燒、油炸、醬爆、鐵板,每一種口味水水都煮過了,連魚湯都沒放過,但是下個禮拜呢?萬一她再不放棄煮魚,那麼是不是所有的烹煮方式會重來一次?

 

  天吶!到底誰可以來救救他?

 

  “少爺……”水水還是想說服他。

 

  “好了,我說了算,明天我要吃牛肉!”他再也受不了了,他是老板,沒道理要低聲下氣地看她的臉色!

 

  江水水撇了嘴,垂下眼瞼。“少爺,你又生氣了。”

 

  太詐了, 她又來這一招,而他偏偏很沒骨氣的就吃她這一套。“我不是生氣,我只是……”天!這是個什麼樣的世界,他竟然想解釋?

 

  “你因為我節省你的錢而生氣。”她吸了吸鼻子,輕輕地放下手中的筷子。

 

  藍仲侖早已習慣她抓不到重點的思考方式,但仍氣餒地歎了口氣。“我不是不高興你省錢,而是每天吃一樣的肉類會讓我脾氣暴躁。”任何人都一樣的嘛,又不是只有他會這樣!

 

  “好,明天我買牛肉給你吃。”她委屈地妥協了。

 

  每次都這樣,最後妥協的人總是她,誰教她是下人,沒有堅持己見的權利。

 

  藍仲侖鬆了口氣,重新拿起筷子向餐桌上的食物進攻,結果水水接下來說的話讓他所有的食欲消散得無影無蹤——

 

  “既然少爺愛吃牛肉,以後我每天都煮牛肉給你吃。”

 

  ∮ ∮ ∮

 

  由於藍仲侖是以工作室的形態接case,所以並沒有其他員工,所有的設計圖他一個人包辦,因此有些時候他會熬夜趕工;像上次去馬來西亞探勘的工地,明天要給出資的建築公司看設計圖,而他有些細節部分還沒有完工,所以今晚他是別想睡了。

 

  放下制圖筆,他揉了揉眉心,站起身伸了伸懶腰,隨意看了看牆面上的米老鼠掛鍾,一點多了,他預估大概在天亮前可以畫完設計圖。

 

  說來奇怪,經過這段時間下來,他似乎不再那麼排斥自己的周遭環境充斥著大大小小的米奇和米妮,反而因為視覺的慣性,甚至會覺得它們也真如水水所說,滿可愛的,唉!習慣真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

 

  書房門板傳來兩聲敲門聲,他回過頭,看到水水小心翼翼地探頭進來。

 

  “干麼?”她在搞什麼鬼,那麼晚了還不睡?

 

  “少爺,你累了吧,我為你沖了杯咖啡,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其實她已經睡下了,但因口渴起來找水喝,不小心發現書房的燈還亮著,料想他還沒睡,所以她體貼地為他沖了杯咖啡提神。

 

  “喔,放著就好。”他指了指制圖桌旁邊的活動式矮櫃,示意她擺放的位置。

 

  她聽話地把咖啡放在矮櫃上,看了眼制圖桌上的設計圖,她發出小小的疑問。“少爺,這些方格子也可以賺錢嗎?”在她看來,那不過是一堆由幾何圖案所拼湊起來的圖案,大大小小、長長短短的格子堆疊在一起;她一點都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不過她知道少爺是用這些東西賺進大把的鈔票。

 

  “這不只是方格子,你看不出來這些是度假中心的建築圖嗎?”他不知何時走到她身後,下巴懶懶地靠在她肩上。

 

  江水水被他嚇了一跳,心跳就像壞掉的節拍器一般,跳得雜亂無章;她不安地蠕動了下,肩膀往前縮了下,她僵硬地干笑兩聲。“呃……這是度假中心嗎?我一點都看不出來——”

 

  “你看,這裡是……”他隨意指出幾個圖示,並告訴她那些圖的意義及設計的重點,但他的下巴可捨不得離開她軟軟的肩頭。

 

  雖然他講得很詳細,但水水卻聽得很模糊,因為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那張充滿直線、橫線的圖紙上,她所有的神經全集中在頭皮、耳朵及肩上,隨著他說話的輕重緩急,他溫熱且充滿男人味的吐息,或輕或重地噴拂在她敏感的肌膚,她緊張得心跳直飆一百八!

 

  “水水,你好香……”突然地,他側過頭聞嗅她柔軟的耳際,沙啞性感的嗓音竄進她的耳膜,令水水緊繃的神經拉至臨界點!

 

  “少……少爺,時、時間很晚了,我、我不打擾你工作——”她慌亂地轉過身想逃離這令她無力負荷的慌亂,沒想到她不動還好,這一動正好讓自己的唇瓣畫過他火熱的薄唇——

 

  她瞳大了眼,腦中一片空白,當她還來不及往後退開時,藍仲侖的手臂已攫住她纖細的腰肢,將她往他懷裡帶,熱辣的吻就這麼毫無預警地壓了下來

 

  “唔!”她用力想撐直手臂拉開兩人的距離,奈何他力大如牛,她的雙手根本沒有施力的可能,她只得用腳往後退,可這一退又踢到制圖桌旁的活動矮櫃,連帶地撞翻了那杯才泡好沒多久的咖啡。

 

  藍仲侖專心地吮吻著她的紅唇,並沒有發現咖啡被打翻,更沒注意到擺在矮櫃上的部分紙張已經被浸濕;但江水水可沒敢忽略那些黑色的飲料已沿著矮櫃往下滴落,她用盡吃奶的力氣推開藍仲侖。

 

  “水……”

 

  “少爺,我想我有義務要提醒你……”藍仲侖顯得有絲意猶未盡,但水水非常盡責地將他的頭轉向矮櫃上的一片狼藉,然後她很迅速地以雙手捂住耳朵,因為——

 

  “啊——”如 她所料,藍仲侖發出殺豬般的哀嚎聲,他不敢置信地瞪著那些被咖啡浸泡過的設計圖……他早先完成的部分全完蛋了!

 

  趁著他還雙眼暴睜、一副還沒從噩夢中驚醒的樣子時,水水已經沖到廚房裡拿了抹布出來收拾殘局;她先用報紙將一卷一卷的設計一圖吸乾、用抹布擦乾矮櫃和地磚上的咖啡,並將抹布拿回廚房擰乾淨,然後認命地回到書房等著挨罵。

 

  “少爺,我已經把上面的水分吸乾了,你看看還能不能用?”她蹲在地上將設計圖卷打開,懊惱地發現每張圖面都已藍藍綠綠地花成一團,而且還摻雜著土土的咖啡色漬。

 

  “你說呢?”藍仲侖終於恢復神智,呆愣地看了她一眼,他顯得相當平靜,平靜得超乎平常。

 

  “嘿、嘿,人家不知道啦!”她極為心虛地干笑兩聲。

 

  她又不懂,不過以她完全外行人的眼光看起來,這些圖似乎已經不能用了;她怯怯地以余光瞄了眼藍仲侖,心裡忍不住嘀咕:如果這些圖真的不能用了,為什麼少爺還能這麼冷靜咧?

 

  藍仲侖疲憊地摔坐在沙發裡,看來明天與建築公司的約會是泡湯了;唉!也好,省得他還得趕夜工,明早再打個電話給建築公司的經理,向他延一段時間再說……

 

  雖然他並不喜歡出名,不過他不得不承認,有時名氣確實可以帶給自己一些別人所沒有的“特權”。

 

  “少爺,你生氣了嗎?”水水極為不安,兩只腳丫子的大拇趾交疊揉搓著;她不是沒見過少爺發飆的樣子,但他不暴跳如雷時卻詭異地顯得更為可怕。

 

  藍仲侖閉上眼,由鼻子裡哼了口氣,連說話的力氣都省了。

 

  不知道是不是水水的名字或本命裡真的帶了丈多的水分,不然為什麼他老是逃不過“水災”的糾纏?

 

  “少爺,你累了嗎?我……我幫你按摩好不好?”水水急得快哭了,兩只大眼睛微微泛紅。

 

  她好怕少爺現在這個樣子,不說話也不理她,甚至連看她一眼都懶;他會不會一氣之下把她趕回花蓮去,然後她又從花蓮被老爸趕出家門,然後、然後她會不會就從此過著居無定所、流浪的生活!?

 

  不要啦!她下次不敢了啦!嗚……

 

  “算了,你回……”藍仲侖總算有點反應了,他睜開眼,想不到一眼望進她眼底的水霧。“怎麼了?眼睛怎麼紅了?”

 

  她搖了搖頭,很努力地不讓眼淚掉下來,可是這一憋卻憋紅了鼻頭,小巧的鼻管頓時流出透明的液體——

 

  藍仲侖愣了愣,怎麼她的眼淚是從鼻子裡流出來的嗎?他沒有多想,趕忙拉著她坐了下來,他抽了張面紙溫柔地為她拭去那不甚美觀的鼻涕。

 

  “對不起……對不起啦,少爺,我不是、不是故意把你的圖弄髒的……”這下子水水再也忍不住地淚流滿腮,她抽抽噎噎地為自己辯解。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看她一把眼淚兩條鼻涕的,他除了這麼說,還能說些什麼?輕歎口氣,他安撫地拍著她的背脊。

 

  “你真的知道嗎?”她淚汪汪地看著他,直到他無奈地點了下頭。“那你會不會把我趕回花蓮?”

 

  藍仲侖沉默了兩秒鍾,隨後他抹了抹臉,兩肘靠在大腿上,側過頭看著她。“誰說我會把你趕回花蓮?”

 

  水水誠實地搖著頭。“沒有,可是我看你那麼生氣……”

 

  “只要是人,遇到這種事都會生氣的。”況且他不只遇到過一次。

 

  “你果然還是生氣了——”她扁了扁嘴,鼻涕又很不文雅地流了出來。

 

  藍仲侖無力地翻了翻白眼,另外抽了張面紙再次為她擦掉那可笑的鼻涕。“不准再扁嘴了!”他可不想浪費整盒面紙。

 

  “可是……”

 

  “沒有可是,在這裡我說了算!”藍仲侖很努力地克制自己的脾氣,提醒自己不能再次失控,否則另一次的水災又即將發生在他眼前。“懂了嗎?”他不是很確定她會聽話,所以又問了一次。

 

  水水聽話地點了點頭。“那麼少爺,你還生氣嗎?”

 

  藍仲侖吸了口氣,她又拿針扎進他的傷口,以他以往的個性,說不生氣根本是騙人的,但為了不讓她再流鼻涕,他認了!

 

  “不氣了。”他咬著牙說道。

 

  “真的?”水水狐疑地看著他咬得死緊的下顎,壓根兒不相信他的話。

 

  “既然不相信我的話,你又何必多此一問?”他將背脊靠進柔軟的沙發裡,賭氣地閉上眼睛不看她。

 

  “對不起,少爺,我又錯了……”她怎麼老是忘了媽媽說的話呢?媽媽說少爺說什麼都是對的,她不該懷疑少爺話裡的真實性!

 

  “嗯。”聽她這麼說,藍仲侖的心情總算好那麼一些。“你只要乖乖的守本分,等我工作告一段落,我會帶你回花蓮看江叔。”

 

  “咦?”水水眨了眨眼。“少爺,我一直忘了問,我是不是應該有休假日?”

 

  藍仲侖看了她一眼。“你要出去?”

 

  “不是啦,是國政……”

 

  “他又想干麼了?”一聽到秦國政的名字,藍仲侖突然莫名地情緒反彈,兩道眉毛高高聳起。

 

  “也沒有什麼事嘛,你記不記得上次他說要帶我去逛游樂園的事?”

 

  藍仲侖輕哼了聲,不予置評。

 

  “他說這個禮拜的星期天他有空,問我可不可以去……”雖然她上次說不去,可不代表這次也不去啊,因為少爺說不定會改變主意,答應讓她跟國政去游樂園呢!

 

  所以即使冒著被拒絕的可能,她還是問問看好了,反正不問白不問嘍!

 

  “你這麼想去?”藍仲侖挑起眉,神色有絲難懂的復雜。

 

  “我好多年沒去過游樂園了,雖然說不一定非去不可……”喔喔!少爺的臉色好像又開始不對勁了,水水這次學聰明了,她避重就輕地不敢太過張揚。

 

  “他常常打電話給你嗎?”怎麼他都沒注意到?

 

  “嗄?”噫?問題跳到哪裡去了,怎麼她有點接不起來?“他?誰?”

 

  “秦國政。”他極不是滋味地連名帶姓喊著好友的名字。

 

  “喔。”水水扳了扳手指,一臉認真地說:“還好吧,一個禮拜打個三、四通而已。”

 

  “三、四通還而已!?”藍仲侖一拳打在兩人之間的沙發空隙上,驚得水水幾乎彈跳起來。

 

  “少、少爺,你、你都選在這個時間……練拳頭的嗎?”乖乖隆地咚,少爺不會一拳打到她臉上吧?以他的手勁,用不著使上全力,她八成就當場暈死了!

 

  藍仲侖又好氣又好笑地瞪著她。“你喜歡他嗎?”

 

  “嗄?國政嗎?”好奇怪喔,少爺今天講話都沒頭沒腦的,還好她反應夠快,還知道他在間些什麼。

 

  他僵硬地點了點頭,心跳沒來由地變得沉重。

 

  “國政人很好啊,對我也很好,我應該是喜歡他的吧。”她很自然地將秦國政對她的好歸類在兄妹之情。

 

  她是個獨生女,本來就沒有兄弟姐妹;她們四個姐妹淘裡就屬凌烯燁最好命了,除了雙親的呵護外,還有個哥哥可以疼愛她,她簡直羨慕死了!

 

  藍仲侖垂下眼瞼,雙肩無力地下垂——

 

  是這樣嗎?郎有情、妹有意,那他還有什麼商蜘子說的呢?

 

  “不早了,回房去吧!”他疲累地合上眼,拒絕再看她嬌俏的容顏。

 

  江水水眨了眨眼,她乖順地起身走到門邊,回頭猶豫地看了眼藍仲侖。“少爺,我……我星期天可以去嗎?”

 

  藍仲侖像是睡著了一樣動也不動,直到水水失望地想放棄時,他忽然舉起手甩了兩下,雖然他的眼睛並沒有張開。

 

  “呃……少爺,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去游樂園了嗎?”她的心止不住地狂跳,就怕自己又迷糊地搞錯了少爺的意思。

 

  藍仲侖點了點頭,仍舊捨不得張開眼。

 

  “謝謝,謝謝你,少爺!”水水興奮地跳了起來,她滿心喜悅地有如得到天大的恩賜。“那麼我去睡了,也請少爺早點休息,晚安!”

 

  闔上門,水水踩著輕快的腳步離去;她一點都沒注意到藍仲侖怪異的表現,只當他是累壞了,所以才不怎麼搭理她

 

  聽到門板闔上的聲音,藍仲侖這才張開深邃的黑眸,他失神地盯著那扇隔著他與水水的木質門板,突然感到悵然若失……

 


第六章

 

  丟開手中的制圖筆,藍仲侖煩躁得直想大叫!

 

  他干麼這麼命苦?水水就可以一大早高高興興地跟秦國政去游樂園玩,為什麼他非得在這個風光明媚、風和口麗的假日裡趕著這些鬼設計圖咧?

 

  打開冰箱,除了一些罐頭和青菜、冷凍肉類,他只找得到一瓶易開罐的啤酒;真不知道水水是施了什麼魔法,竟會將一些看起來完全不相干的東西煮成那麼好吃的料理……

 

  想起水水煮的飯菜,他的肚子咕咕地餓了起來,但他又不會煮飯,因為他是“君子遠庖廚”理念的奉行者;猶豫半天,他終於拿起惟一可以讓他控制的東西——啤酒先墊墊肚子,等會兒若真餓得受不了再出去買東西吃,不然還能怎麼辦?

 

  走出廚房,他信步晃過長廊,發現水水的房門竟沒有關上,基於好奇的心態,他的雙腳停駐在她的房門口。

 

  其實他是有點心虛的,因為隨意進人別人房間是不對的行為,但這是他的房子,他有權利“參觀”這房子的每一個角落——他是這麼說服自己的。

 

  水水的房間不像他的房間裡東西那麼多,粉紅色的牆面搭上同色系的門簾及窗簾,相對於他門板上的米奇塑膠凸膜,她的則是俏皮的米妮;櫃子上放置了些亮晶晶的大小玻璃瓶,瓶子裡則裝了些沒什麼用處的小東西,例如紙鶴、星星之類。

 

  其中最吸引他的是她的床。

 

  因為他是個極重視睡眠品質的人,所以他買的床一律都是雙人床,當然水水的床跟他的是同一樣式;但他沒想到的是,她的床單幾乎跟他的一模一樣,不同的地方僅在於顏色及噴霧心形裡的圖案,他的是粉藍色米奇,而她的,則是粉紅色米妮。

 

  這些沒有生命的布置,奇異地讓他的情緒不再那麼焦躁,他安靜地坐在她的床上,大手輕輕撫過柔軟的床面,感覺似乎她正躺在上頭酣睡著

 

  “鈴……鈴……”電話湊巧在此時響了起來,使得胡思亂想的藍仲侖差點沒從水水的床上跌下來;他心虛地連滾帶爬沖到客廳,氣喘不休地接起電話。

 

  “喂……”他的氣還沒來得及喘順,難澀地吞了口口水,粗嘎地出聲。

 

  “少爺嗎?我是水水啦!”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輕柔嗓音,莫名地讓藍仲侖的心狂跳了一下。

 

  “嗯。”他佯裝鎮定地應了句,其實他的心髒已經快要跳出喉頭了。

 

  “少爺,你吃飽了嗎?”甜甜的聲音透著關心。

 

  說到這個他就有氣,他悶悶地說:“沒有!”

 

  “沒有?應該送到了啊……”電話那頭突然沒了聲響,三秒鍾後又傳來她的聲音。“少爺,我叫了披薩,你再等一卜,可能很快就送……”

 

  她話還沒有說完,門鈴就立刻響了起來;他匆匆對著話筒說了句:“你等一下,我去開門!”然後飛也似的跑去開門。

 

  門一 打開,果然是披薩的外送員,他接過外送員遞過來的單子,拿了錢付帳後,又走回客廳裡接起電話。

 

  “喂。”

 

  “少爺,是披薩送來了嗎?”耶!時間算得剛剛好,她實在太厲害了!

 

  “嗯。”還滿有良心的嘛,出去玩還記得他的午餐沒有著落。

 

  “那你趁熱吃嘍!啊!國政在催我了,我掛電話了哦!”語音才落,電話那頭便“卡”地一聲,切斷了。

 

  “喂!水……”藍仲侖還想說些什麼.卻只能對著話筒,聽著那“嘟、嘟”的單調回聲。

 

  他訕訕地掛上電話,回頭拿起放在一旁的披薩,洩忿似的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國政、國政,她滿腦子就只有秦國政,那他到底被她擺在哪裡?

 

  啐!

 

  ∮ ∮ ∮

 

  “打電話給仲侖?”秦國政站在“大怒神”旁排隊,帥氣的臉上掛著Polo的太陽眼鏡,一口白牙在陽光底下熠熠生輝。

 

  “嗯,我叫了披薩,剛好送到。”水水小跑步過來,臉頰像顆火紅的蘋果。

 

  “那小子前輩子不知燒了什麼好香,這輩子才會遇到你為他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的,真是好命!”秦國政兩肘倒勾在鐵欄桿上,他酸溜溜地折損著毫不知情的藍仲侖,反正他又聽不到。

 

  “你別這麼說,我會這麼做也是盡我的本分,他是少爺嘛,他既然請我做他的管家,我就有義務管好他的胃、他的腸,還有他的生活起居。”兩人因隊伍的前進而往前挪動了兩步。

 

  “而且少爺是好人耶,你看他讓我跟你一起出來玩,一點都沒有生氣哦!”她露出甜甜的笑,兩眼望著高聳的大怒神,透過陽光的反射,讓她微瞇起眼。

 

  “你以為他真的不氣嗎?”秦國政調侃道。“如果他不介意,上次他就不會不讓你跟我一起出來。”

 

  “不會啦,雖然改了日子,但他還是答應了啊!”水水聽不出他話裡取笑的意味,一派天真地回答。

 

  不知為何,她並不想讓國政知道其實少爺的反應是有點失常的;表面上看起來,少爺是沒有反對她與國政出游,但私底下她卻敏感地覺得少爺對國政好像有點敵意。

 

  不該是這樣的,他們兩人已經認識很久了,交情應該跟她與那些姐妹淘一樣,好得不得了才是,她可不希望他們兩人的感情變質,不管是為了什麼原因。

 

  她覺得少爺其實是孤單的,除了每天跟自己面對面之外,交談的對象就只有客戶了;他的朋友就她所知,大概就只剩下國政,如果國政跟少爺產生誤會,那少爺不是很可憐嗎?她絕對不能讓 這種事情發生。

 

  “是這樣嗎?”秦國政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等我們把所有的游樂設施玩過一遍,你看我們晚上到哪兒殺時間比較好?”

 

  “啊?”水水愣了愣,她的表情出現困惑。“晚上還要去玩嗎?少爺中午已經吃了披薩,我總不好讓他晚上再吃一次披薩吧?”她並沒有忘記藍仲侖並不喜歡重復吃同樣的食物。

 

  秦國政的太陽眼鏡滑下鼻梁,他像看怪獸似地看著水水好一會兒。“既然出門了。 你就不能暫時不去想你們家少爺嗎?”說真的,他開始有點羨慕起藍仲侖了,遇到這麼“死忠”的管家,教人不嫉妒都難。

 

  “不行啦,少爺放我假我就很感激他了,怎麼可以再讓他餓肚子呢?”她猛搖著手,硬是不肯妥協。“我們做事是要遵守職業道德的!”

 

  秦國政瞪著她久久說不出話來,直到兩人上了大怒神,緩緩移至最高處時他說

 

  “水水,你這麼關心你們家少爺,真的只是為了‘職業道德’!”

 

  “你說什……哇——”

 

  秦國政並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因為急速下降的大怒神已經把水水嚇得花容失色,三魂去了七魄……

 

  ∮ ∮ ∮

 

  結果江水水一直到將近六點才回到家,而且她背後還帶著一個特大號的一討厭鬼。

 

  “你跟來干麼,沒地方去啊?”藍仲侖瞪著秦國政,完全不掩飾他的不悅。

 

  秦國政吃力地抬起兩只手臂,晃了晃他手上沉重的塑膠袋。“別這樣嘛!我跟水水玩歸玩,我們可沒敢忘記你的存在喔!我還特地跑到生鮮超市替你買回來一個禮拜分量的菜,你嘛好心一點,讓我搭個伙是會死啊!?”

 

  其實是水水捨不得她們家少爺餓肚子,換成是他,他才不管他的死活哩!

 

  藍仲侖沒好臉色地睨著他,讓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嘿,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麼小器的,是不是因為什麼事或什麼人讓你轉了性呢?”秦國政意有所指地瞟了眼廚房。

 

  水水早就拿著青菜到廚房裡洗菜了,她一點都不知道在客廳的兩個男人已經對峙不下了。

 

  “你在胡說什麼?”藍仲侖有種被窺伺心事的窘迫。

 

  “好、好、好,就當我胡說好了。”秦國政再度扯開笑臉,只求飽餐一頓。“看在我不惜重資為你買菜,而且特地准備一瓶上好紅葡萄酒的分上,你就讓我吃頓好的,小弟感激不盡。”

 

  “算你嘴巴甜!”藍仲侖終於同意讓他踏進大門。

 

  一進門,秦國政就提著兩大袋的食物准備往廚房走去。

 

  “喂,你到哪兒去?”藍仲侖見他沒頭沒腦地往長廊鑽去,忙問道。

 

  “我把東西拿進廚房啊,不然水水拿什麼東西做菜?”秦國政理所當然地說。

 

  “夠了夠了,你東西放著,我拿進去就好了!”藍仲侖忙接下他手上沉重的袋子,一把將他按進客廳的沙發裡,然後轉身往廚房走去。

 

  秦國政忍不住嘴角上揚,他就知道這家伙這次是玩真的,不然他緊張個屁吶!

 

  看來他的紅葡萄酒是准備對了,有人說酒精是激情的催化劑,雖然他不知道仲侖喝了酒會不會亂性,但他知道仲侖的酒量其差無比,兩瓶啤酒就可以把他擺平;也許這瓶酒可以推這死腦筋的家伙一把也說不定——

 

  ∮ ∮ ∮

 

  一整個晚上,藍仲侖的臉色從沒有變好過。

 

  有了秦國政的詼諧帶動餐桌上的氣氛,讓平日只有兩人的晚餐因他的加人而變得熱鬧、歡愉,水水難得的笑了整個晚卜,卻也因此讓藍仲侖的心情變得其差無比。

 

  擺在桌上的那瓶卜好紅葡萄酒在藍仲侖一杯接一杯、食不知味地牛飲之後,很快地已瓶底朝天;秦國政不著痕跡地斜睨了眼他鐵青的臉色,他優雅地輕啜一口紫紅色的酒,更加賣弄搞笑的本領,使得水水的情緒high到最高點!

 

  再歡樂的宴席也總有散會的時候,送走了秦國政,水水可沒空收拾滿桌的杯盤狼藉,因為藍仲侖明顯地已經喝醉了,他整顆頭一動也不動地趴在餐桌上,兩只手垂掛在桌面下,看來連一點力氣都使不上。

 

  水水歎了口氣,她帶著期望推了推他發燙的身體,在他仍舊不動的情況之下,不怕死地拍了拍他潮紅的臉頰,然後懊惱地發現他根本就不可能被叫醒!

 

  她揉了揉發酸的脖子,老實說,在游樂園裡玩了一整天,她還真的累了,不過她不能把少爺就這麼擺著,他這樣極容易受涼的呢!

 

  在沒得選擇之下,水水只得拉起他的手臂環在自己肩上,吃力的又拉又扯地扛著他往房間拖去——

 

  好不容易把藍仲侖拖進他房間,一個沒站穩,水水整個人連同藍仲侖壯碩的身軀一同跌在床上,她一半的身體被他壓在臂膀下,動彈不得。

 

  她急遽地喘著氣,現在就算她有心想動也沒力氣動,少爺實在太重了!

 

  她轉過頭,原想再次設法叫醒藍仲侖,沒想到這一回頭正對上他潮紅的臉,她的心跳沒來由地加快了好幾拍——

 

  哇!她從來沒有發現少爺的睫毛有這麼長!在她看來起碼有一公分,嘖嘖嘖!夭壽喔!

 

  她突然捨不得移開自己的目光,兩只大眼睛認真地看著藍仲侖俊美好看的臉龐;他有一對濃密的眉毛、高而挺的鼻管、略薄的性感嘴唇……噢,這種五官長在男人臉上太可惜了,如果他的眉毛細一點、嘴唇再厚一點,他一定是個絕色美人!

 

  水水看著看著,莫名其妙地紅了臉;她發現藍仲侖的眼皮掀了掀,驚覺他就要醒了,於是她努力地想由他臂膀下爬出來,但他實在太重了,加上她又是以極不雅的姿勢趴在床上,所以不管她怎麼扭都扭不開他的重量。

 

  藍仲侖皺了皺眉,整個頭又脹又重,他微睜開雙眼,正巧對上水水略帶慌張的大眼睛——

 

  “水水,你、你趴在這裡做什麼?”她的臉怎麼紅紅的?喔……她一定也喝了葡萄酒,所以臉才會紅得像紅葡萄。

 

  “少爺,你壓著我啦,因為你太重了,所以我沒辦法離開……”糟了,她連說話都有點吃力呢戶少爺再不移動身體讓她起來,恐怕她會因為缺氧而昏倒!

 

  “壓、壓著你?為、為什麼……你會讓我壓住?”他的神智似乎還不太清楚,說起話來結結巴巴的。

 

  “你喝醉了啦!”水水哇哇地叫了起來。“要不是你喝醉了,我就不會扛著你進房間;我要是不扛著你進房間,我就不會跌倒;我要是沒跌倒,就不會被你壓在下面。所以拜托你動一下,不要壓著我,我快要不能呼吸了!”她拉拉雜雜地想解釋清楚,沒想到只是把事情的經過弄得更加難懂而已。

 

  “沒——醉!我……的酒量好得很,怎……麼可能會——醉?!”十個瘋子有十一個說自己沒瘋,酒醉也一樣,藍仲侖當然也不例外,他傻笑地回應著。

 

  “真的啦!你真的喝醉了啦!”水水的臉憋成豬肝色,她急著想提醒他的記憶。“那瓶紅葡萄酒啊,你記不記得?你一個人喝掉了半瓶多,不醉才怪!”

 

  “才半瓶怎麼會……醉?你不要唬、唬弄我……”他的笑意越來越深,神情看起來也越來越亢奮。“我還可——以再喝,來……我們再干……干一杯——”

 

  “少爺!”水水實在沒轍了,她只能順著他的意思安撫他。“好好好,我再打電話給國政,叫他下次來……”

 

  “誰讓你打電話給他!?”提到秦國政,藍仲侖俊美的臉陡地凶惡了起來;他撐起手臂坐直身軀,一雙黑眸幽幽地凝瞬著她。“不准你打電話給他!”

 

  “少爺……”水水跟著坐了起來,一雙明亮的眼睛眨啊眨;原來國政是解少爺酒醉的特效藥耶,一提到國政,少爺的精神都來了!

 

  啊!友情真是太偉大了!

 

  “你犯花癡啊?”藍仲侖突然罵了她一句。

 

  “噫?少爺,你在罵誰啊?”水水一臉莫名其妙,她不知道藍仲侖罵的人是她。

 

  藍仲侖氣惱地瞪著她,酒也醒了一大半“你啊!”

 

  “我?”水水用手指指著自己的鼻子,兩只眼睛睜得老大。“為什麼是我?”

 

  “你今晚干麼沖著他亂笑?你對他有什麼企圖?”這時他又想起惹得他整晚不開心的事了,就是因為她的眼光從沒離開過秦國政!

 

  “我沒有啊!”水水覺得委屈極了。“他是客人嘛,又是你跟我的好朋友,而且他那麼會開玩笑,人家當然會跟著笑的嘛!”

 

  “好朋友!?”藍仲侖的眼睛瞇了起來。“你們好到什麼程度了?”

 

  他不該管她交友的情形,更明白不該介人她的私生活,但明明口氣不想這麼沖的,卻硬是管不住自己的情緒和嘴巴。

 

  “少爺,你好奇怪,人家不理你了啦!”水水沒見過他這麼別扭的樣子,說了半天又說不過他,索性起身打算去整理外面那些碗盤。

 

  “你到哪兒去?”藍仲侖見她站了起來,突地仲手抓住她的手腕。

 

  “我去把外面的碗盤整理整……哇!”她話還沒說完,驀然驚叫了聲。“少爺,你干麼啦,害人家小屁屁好痛!”接下來便是抱怨的聲音。

 

  原來藍仲侖稍一用力,便把她又結結實實地拉坐在床上;她撇著小嘴,氣呼呼地抬起頭,卻正好迎上藍仲侖緊壓而下的唇瓣——

 

  哎呀!少爺怎麼又吻她了!?

 

  她的眼睛錯愕地瞪著他的長睫毛……唔,怎麼她也覺得有點頭暈了咧?少爺的嘴巴裡有濃濃的酒味,透過他的舌頭不斷地傳遞到她口中,似乎把她也給醺醉了——

 

  藍仲侖的神智比她清醒不了多少,他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老是在意國政在她身邊晃來晃去,更搞不清楚自己在發什麼鬼脾氣,而最最搞不懂的是自己為何吻她,只不過……只不過她真的好甜,讓他忍不住想一嘗再嘗——

 


第七章

  “唔……”當藍仲侖炙熱的唇貼上水水的頸窩時,她忍不住呻吟出聲,並且清清楚楚地傳進她自己的耳膜。

 

  “少、少爺,有奇怪的聲音……”她壓根兒沒有發覺那是由她自己的喉嚨裡發出來的聲音,有點害怕地抱住藍仲侖的脖子。

 

  “嗯?”藍仲侖沒聽清楚她說了什麼,濕熱的火吻沿著她的脖子往下滑,大手忙著解開她襯衫上的鈕扣,另一手已按捺不住地撩高她長裙的裙擺。

 

  奇怪,身體怎麼變得虛虛軟軟得提不上力?水水覺得身體不斷地發熱,她虛弱地抬起手臂,企圖抓點什麼東西讓自己能施力……

 

  “砰”地一聲劇響,同時震醒兩個人的神智。

 

  “少爺,你、你為什麼要脫我的衣服?”水水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被脫了大半,不僅襯衫上的扣子開了好幾顆,露出裡面的粉紅色胸衣,連裙子都撩得老高,而少爺的手正曖昧地停頓在她雪白的大腿上,使得她兩頰抑制不住地泛紅。

 

  “呃——”藍仲侖也愣住了,剛才不是進行得好好的,怎麼一下子浪漫的氣氛就被破壞了?而她問這種問題,教他該怎麼回答才好咧?

 

  眼睛一瞟,他終於發現破壞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台燈,此時它正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顯然有人“蓄意”破壞了它。

 

  順著藍仲侖視線,水水也發現了那具台燈,她隨著那具“殘骸”,心虛地抬起手看了看,然後忙不迭地將自己的手藏在身後。

 

  “水水。”藍仲侖瞇起眼,眉毛不懷好意地挑動著。

 

  “我……我……”糟了,她又闖禍了!

 

  可是少爺……少爺看起來好邪惡喔!他為什麼要用那種眼光看她?好燙、好刺眼的眼神,好像准備把她一門吞下肚子裡似的。

 

  怎麼辦?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像就快由嘴巴裡迸出來了!她又慌又急地舔了舔干燥的唇,像只無助的小白兔般緊揪著粉藍色的床單。

 

  藍仲侖的黑眸變得深沉,胸膛隨著他逐漸急促的呼息而上下起伏,卻因此而若有似無地磨蹭她高聳的胸脯,頓時整個房間的熱度急遽加溫,兩人的額頭都泛起些微的汗珠——

 

  “少、少爺,你、你很熱喔?我、我去開冷氣好不好?”她扯出僵硬的笑容

 

  就算她再怎麼單純都不難發現目前已呈白熱化的情勢,畢竟現代的資訊太發達了,想不了解“那種事”還真是不太一可能的事哩!

 

  藍仲侖兩掌壓著她的手臂,兩只黑眸像鎖住獵物般地凝娣她慌張的神情,性感的唇卻沒有出聲,只是輕輕地山嘴裡吐氣,把涼風吹到她紅得快著火的臉蛋。

 

  “少爺,這、這樣不夠涼啦……我還是去開冷氣比較好。”不行了!她的心跳已經不是她自己所能控制的了,再這麼下去,她會患上嚴重的心律不整!

 

  上帝啊!她可不想那麼早死,如果上帝救不了她,要她改拜觀世音菩薩或三太子都可以,只要她可以逃過這一劫!

 

  藍仲侖鬆開她的左手,大掌轉而揉撫她細致

 

  的臉頰,然後順著她的頸項而下,在她的鎖骨稍作停頓,最後覆蓋在她高聳的左胸。

 

  “水水,你在害怕嗎?”他的視線跟隨在自己游走的大手之後,手掌傳來她緊鑼密鼓的心跳,他陡地問了句。

 

  “沒、沒有。”她兩個眼睛睜得大大的,就怕看漏了他任何一個動作。

 

  “那麼——你的心跳為什麼這麼快?”大手離開她的左胸,轉而挑開她的襯衫,深邃的黑眸貪婪地游移在她白皙的鎖骨。

 

  “我……”這個問題該怎麼回答?她咬了咬唇,索性挑明了問:“少爺,你、你是不是想——想——”哎呀!這叫她怎麼問得出口!?

 

  “嗯?”他慵懶地應了聲,手指流連在她粉色胸罩的蕾絲花邊。“你想問什麼?問哪!”仿佛逗她逗上了癮,他竟開始喜歡看她滿臉窘迫的模樣。

 

  她一咬牙,以再認真不過的表情問道:“少爺,你想對我做‘非法接觸’的行為嗎?”她無可遏抑地脹紅了臉。

 

  藍仲侖怔住了,神色怪異地瞪著她。“什麼是‘非法接觸的行為’?”難道他在國外住太久了,不然為何聽不懂她的意思?

 

  “就是電視上說的那個‘未成年少男少女不得觀看’的那種行為呀!”她一本正經地說道。

 

  藍仲侖深吸了口氣。“水水,那不叫‘非法接觸’,那個是‘限制級’。”他不得不解釋清楚。

 

  “所以我們……不可以做。”她又紅了臉。

 

  他閉了閉眼。“你跟我都已經成年了,沒什麼不可以做的。”

 

  “是這樣的嗎?可是……不好吧?”她猶豫了。

 

  聽著她的語氣出現彈性空間,藍仲侖的一顆心陡地升至喉頭。“你在擔心什麼?’’

 

  她急喘了下,又驚又窘地望著他。“我說了,你可別笑……”

 

  “不笑,我保證不笑。”在這節骨眼上,要他對天發誓他都肯,何況只是口頭上的保證。

 

  “我朋友說……說那個……那個——第一次會很痛啦!”她羞赧地以手掩面,沒勇氣看他似笑非笑的俊美臉孔

 

  雖然她沒有經驗,可是禹恩跟白曦都是過來人!

 

  女孩子嘛,又同是閨中密友,難免聊著聊著就會聊到一些帶點“顏色”的話題;這種事她們當然不好意思說得太白,只是說什麼“船到橋頭自然直”、“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之類模糊不清的形容詞,可是“第一次會很痛”這點倒是得到兩人一致的認同,可見真的會很痛!

 

  大家都是好朋友,禹恩跟白曦沒道理會騙她的嘛,所以盡管好奇得緊,她還是有著深沉的擔憂,因為她真的很怕痛嘛!

 

  藍仲侖笑也不是、哭也不是,這是每個女孩變成女人的必經過程,雖說他沒辦法保證一定不會傷到她,但他可以保證,自己絕對會很溫柔、很小心, 盡量不要讓她感到任何的不舒服。

 

  他歎了口氣,拉下她擋在兩張臉之間的小手。“水水,你相信我嗎?”

 

  水水看著他,沒有考慮地點了點頭。

 

  “如果我說我‘盡量’讓你疼痛的感覺減到最輕,那麼,我們……可以做嗎?”被她這麼一攪和,他也變得別扭了起來。

 

  水水直愣愣地看著他,大眼睛突地彎了起來,形成美麗的彎月型。“少爺,你沖動了 呢?”

 

  “嗄 ”這又是哪一國的問題?他開始擔心自己會不會一夜白頭?

 

  水水的眼睛不懷好意地往下瞟,引得藍仲侖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她的視線——

 

  “江水水!”他霍地紅了臉,尷尬地吼著她的名字。

 

  “有事嗎?少爺。”此刻水水的好奇心完全被挑起,反倒忘了女孩子該有的矜持。

 

  “既然你的好奇心這麼重,我可以徹底滿足你。”藍仲侖索性動手脫掉自己的衣服,連長褲也一並脫去。

 

  “少、少爺,你……”她嚇了一大跳,又開始結巴。

 

  “怎麼,這次是你自己挑起的,可沒有借口再推托了吧?”他一個縱身,惡虎撲羊般地撲到她身上。

 

  “啊!”江水水大叫一聲,差點沒被他給嚇死!

 

  “你又想說什麼了?”他有絲懊惱。

 

  “少爺!”她的臉頰紅撲撲的,就像可以掐出水的紅番茄。“請你……請你不要太粗魯,要溫柔點喔——”

 

  既然遲早要經過這麼一回,但起碼她還挺喜歡少爺摸她、親她,這樣應該會有一個美好的回憶吧?

 

  兩個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頓時房裡的空氣有點加溫——

 

  藍仲侖用手撥開她額前的髮,把自己的額與鼻尖抵住她的,漂亮的黑眸緊盯著她。“水水,你喜歡我嗎?”

 

  噢!他一定是瘋了,竟然會問她這種俗不可耐的話,但他沒辦法不問,因為他在意這個答案,在意得要命!

 

  “喜、喜歡……”她一雙明眸頓時成了斗雞眼!

 

  完了,少爺靠得這麼近,他嘴裡的酒味又難以避免地竄進她鼻尖,她的頭又開始昏昏沉沉了。

 

  “有多喜歡?”他輕咬她的耳垂,令她忍不住顫抖。

 

  “這……這麼多吧。”她怯怯地伸出十只手指頭,肩膀縮了縮,躲避他濕濕熱熱的攻擊。

 

  “十只手指頭?這是什麼意思?”她的表達方式真的很另類,每次都讓他搞不懂她的意思。

 

  “嗯……如果以手指頭來算,那我對你的喜歡就是滿分嘍!”她極為認真地說明。

 

  他可滿意了,但仍忍不住質疑。“國政呢?你喜歡他是幾分?”

 

  “嗄?”怎麼在這時候提起國政?她眨了眨眼,兩只小拳頭一只只地翻了開來。

 

  藍仲侖瞪著她的手指,隨著她張開的手指數目越來越多,他的心情便無可避免地越來越差——

 

  “夠了.你到底想給他幾分?”他氣死了,一把攫住她的小手;難不成她把自己跟國政定位得一模沒有兩樣?那還有什麼好問的!

 

  “十……十分。”水水沒有辦法騙他,而且國政還帶她到處去玩,這點少爺就稍微輸了點。

 

  藍仲侖的臉黑了一大半,懲罰性地在她脖子上狠狠地吮出一個紫紅色的痕痕——

 

  “痛!”水水沒有預警他會突然對自己“施暴”,雙眼瞬時泛紅。

 

  “會嗎?!”他粗魯地扯掉她的襯衫,一把拉下她的長裙,重新壓回她身上,大掌毫不憐香惜玉地覆上她胸前柔軟的圓丘。

 

  “少爺,你……你生氣了?”為什麼她就是學不乖,老是惹得少爺火冒三丈?

 

  “當然生氣!”說不出胸口的郁悶,他毫不隱瞞地爆發他的怒氣。

 

  誰遇到這種事還能高興得起來!?

 

  “人家不是答應跟你……你為什麼還要生氣?”這回她很確定自己沒有犯錯,也沒有違背他的意思,他還生氣,他真的是只愛生氣的大恐龍。

 

  她的話更是火上加油,藍仲侖幾乎都快噴火了;他惱怒地瞪著她。“你是為了不讓我生氣才答應跟我上床!?”他說得好急,連注音符號都省了。

 

  “耶?”水水愣住了,她囁嚅地說:“不是——”

 

  “那你為什麼要答應?”他的眉毛都打結了。

 

  “因為你很想要啊!”她無辜極了,小嘴說完後便扁了起來。

 

  “不准扁嘴!”他可沒忘記上次的教訓。“你有沒有腦子啊!我說要你就給,那如果秦國政也要,你是不是也給!?”他企圖以音量壓低語氣裡的酸味。

 

  “少爺,你竟然因為人家答應給你而生氣?”她根本聽不出他話裡的醋酸味,紅紅的眼眶眼看著就要流出水了。“那我後悔了,不要給你了啦!”她很用力地推開他,坐起身想離開這個說話前後矛盾的男人!

 

  “水水!”他由背後緊緊摟住她,不讓她離去。“我不是氣你這個!”

 

  “少爺,請你不要亂摸!”她的身體僵硬得像顆石頭,臉部卻不斷發熱。

 

  亂摸?他沒有啊!

 

  藍仲侖下意識地捏了捏雙掌,發現掌間的質感異常柔軟——

 

  “少爺,你太過分了!”水水羞澀地雙手掩面,兩臂反而將他的手挾在腋下。

 

  “水水……”藍仲侖尷尬極了,一雙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抱著她胸前的兩團柔軟,姿勢實在有點可笑。

 

  “少爺,你放手啦!”她又窘又急,更沒臉看他。

 

  “你挾著我的手,即使我想放也沒辦法吶!”藍仲侖無奈地說道。

 

  “啊!”她驚呼了聲,忙放鬆自己的手臂,讓他有足夠的空間可以縮手。

 

  結果藍仲侖並沒有鬆手,反而一把將她撂倒在床上,用壯碩的身體緊緊壓住她扭動的身軀。

 

  “你老實說,是不是只要是你喜歡的人,你都會同意跟他……上床?”他不能說服自己不問這個蠢問題,但他真的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那個“惟一”?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水水瞳大了眼,她沒辦法相信這些話是由少爺口中說出來的。“我並不是人盡可夫的女人,如果你認為我是那種女人,請你‘現在’‘馬上’放我走!”

 

  她氣極了,為什麼她的付出在他的眼中就這麼廉價?

 

  她雖單純,但她也知道少爺的身份跟自己是天壤之別,所以從來不敢想些超出自己身份該有的幻夢;她之所以答應跟他在一起,是因為她真的很喜歡他,如今是他提出要求,並不是自己逾越了本分,所以她願意給,但並不表示因為這樣,她就是個隨便的女人。

 

  如果他真認為自己是那種隨便可以跳上男人床的女人,那她何苦作賤自己去配合他的需要?他要欲火焚身,就隨他去燒死算了,她再也不理他了!

 

  藍仲侖定定地盯著她就快噴出火花的明眸,竟然不怒反笑,邪魅的嘴角笑得極為自得。“答應我,除了我之外,別讓任何男人碰你一根頭髮。”

 

  江水水懊惱地瞪著他,對自己總是無法抗拒他的笑臉而沮喪。“既然不能讓別的男人碰我一根頭髮,那麼讓他碰兩根總可以了吧?”她恨不得撕破他俊帥的笑臉。

 

  藍仲侖瞇起眼,霍地俯身銜住她的小嘴,直吻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不准你再說這種話來氣我!”他惡狠狠地威脅她。

 

  “我只是實話實……唔!”她話才說了一半,他的唇便又壓了下來,不讓她把話說完。

 

  藍仲侖將她的雙臂高舉過頭,將她的胸罩推高,利用那蕾絲衣料將她的手腕纏住,兩手既不溫柔也不粗魯地揉捏她的胸房,直到她的雙峰因疼痛而緊繃,不自覺地弓起背,迷亂又痛苦地呻吟——

 

  “你說不弄疼我的……”她委屈地指控他的劣行。

 

  “我變卦了。”他彎起手肘貼近她的臉頰,體重毫不憐香惜玉地落在她的身上,熱度穿過她粉色的肌膚,在她體內蔓延開來。

 

  “不要……我後悔了,不要了——”她幾乎呻吟出聲,因為他灼燙的體溫,也因為他吹在她臉上的熾熱氣息。

 

  “來不及了,你答應在先,不准你臨陣脫逃。”他的食指放肆地探人她的唇間,輕輕按壓她的貝齒,深不見底的黑瞳緊盯著她半合的星眸,不讓她逃離他的視線。

 

  藍仲侖沒有心情停下來對她甜言蜜語,因為他對她的渴望已膨脹到令他難以忍受的地步了;她總愛挑釁他的底限,更有本事撩起他狂濤波浪般的欲念,他決定不再輕易地放過她,就在今晚,今晚,他要她成為他的!

 

  很快地褪去她腿間僅剩的惟一屏障。

 

  “不要,我怕……”她全身無法控制地泛起陣陣戰栗,他大膽的挑逗點燃她全身潛藏的熱情細胞,下腹部不斷竄起炙人的火舌,致使她像條水蛇般扭動身軀,殊不知如此一來更加挑動了他早已蓄勢待發的渴望!

 

  “小騙子,你明明都為我准備好了……”他粗魯地扯開自己的內褲丟到床下。

 

  “那個……”她羞赧地想蜷起身子,卻被他緊緊壓住而無法動彈;她知道自己今晚是躲不過了,誰讓自己這麼草率就答應他呢?好吧!橫豎伸頭、縮頭都是一刀,她咬咬牙就會過去了!“拜托,請你千萬溫柔點——”她幾乎是哀求了。

 

  藍仲侖看著她,見她眼瞼緊張地緊閉著,他愛憐地伸舌舔過她微顫的眼,雙手不斷地在她身上制造出滾燙的熱潮,直到她情不自禁地摟住他的脖子。

 

  “嗚……”無可避免的撕裂感攫住她的感官,她難抑地嗚咽出聲。

 

  “乖,一下就過去了,乖……”藍仲侖溫柔地舔去她眼角的淚滴,像在哄小孩似地安撫她,不敢再輕舉妄動。

 

  “嗚……好痛……”她抽抽噎噎地哭訴道。“結束了嗎?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壓著我?”她一心想逃離這難耐的折磨。

 

  “還沒有,我們才剛開始——”他苦笑,俯在她耳邊低喘。

 

  真要命!她是這麼緊繃而柔軟,他就快控制不住自己脹痛的欲望了!

 

  “那怎麼辦?人家快痛死了!”才剛開始!?天吶!那她還得忍受多久這種痛苦?嗚!以後她再也不敢胡亂答應他的要求了啦!

 

  “乖,再忍一下,一下就不痛了——”他也很痛啊,可是為了不傷害她,他硬是忍住叫囂的欲念,僵硬地停滯在她體內。

 

  “少爺……”撕裂感逐漸散去,只覺一團火熱凝在下腹,她不安地扭動了下。

 

  “好了嗎了我要開始了——”他抽了口氣,所有的理智被她嬌滴滴的輕喚與不自覺的扭動全數打散;等不及她的允諾,他抬高她的臀部,急躁地開始古老而激情的律動——

 

  “少爺——”當他沖撞得越來越激烈、急切,她也越來越無法阻止自己嬌弱的呻吟……

 

  藍仲侖並沒有就此結束,他咬著牙關,耐心地等待著她的第一波戰栗止息,她還來不及喘口氣.他便又開始狂野的律動了起來;看著晶瑩的淚珠滑出她緊閉的眼眶,他心疼地為她吮去頰上那股濕意。

 

  她的喉嚨不斷逸出性感誘人的呻吟,當她再度攀上高峰,他卻還欲罷不能,細碎的吻不斷地落在她的頸子與肩膀,在她泛著紅潮的肌膚上烙下無數明顯的吻痕,使她的感官愉悅延展到極限——

 

  “嗚……”在一波波無力阻止的快感淹沒她之前,她無力地咬住他精壯的臂膀,在他發出如野獸般的嘶吼卜,終於將兩人推至最絢爛的頂端——

 


第八章

  “媽,你怎麼來了?”意外的訪客出現在藍仲侖的寓所,頓時讓單純的兩人世界出現小小的混亂。

 

  江母提著一只手提袋,肩上還背著一只背包,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就杵在門口跟江水水大眼瞪小眼。“怎麼,沒事我就不能來看看你嗎?”

 

  “不是,我是想你離開花蓮,老爸跟老爺怎麼辦?”藍家的傭人雖多,卻一向都是由江母負責掌廚,一旦母親不在,江火木與藍天德不就沒飯吃了?

 

  “我已經寫好菜單交給阿美了,她會准備的。”阿美是母親下廚時的副手;水水接過母親手上的提袋,領著她進到屋裡,並關上大門。“是你爸叫我來台北看你的,當然老爺也答應我才敢來。”

 

  “看我干麼?我又沒有變胖。”她捏了捏腰部,嗯,沒有贅肉,還是原來的二十四腰嘛!

 

  “誰管你有沒有變胖?”江母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她這個女兒總是少根筋,有時候她真懷疑自己是不是少生了個腦袋給她。“你爸是怕你笨手笨腳地又闖禍了,萬一又惹得少爺不開心,看你怎麼跟你爸交代!”

 

  “哎呀,不會啦!反正少爺都習慣了。”這可是他自己親口說的喲,不關她的事。

 

  “少爺是哄你的,這種事沒有人會習慣。”江母歎了口氣,她想起少爺回到花蓮那天所發生的糗事……唉!一個未出嫁的女孩子就這麼看到男人光裸的屁股——一想到這,她忍不住笑了出來,當時的情況真是糗到最高點吶!

 

  “媽,你在笑什麼啦?”水水狐疑地看著母親掩嘴偷笑,兩條秀麗的眉毛不覺皺了起來。

 

  “你的脫線再不改一改,總有一天少爺會受不了你!”她又想起丈夫之前對女兒的威脅,臉上流露出擔憂的神采。

 

  “受不了什麼?”藍仲侖適巧由書房裡走出來,他伸了伸懶腰,極自然地向江母問好。“江嬸,你來啦!”

 

  “少爺。”江母是個傳統的女人,尤其謹守上尊下卑的本分,她嫁給江火木將近三十年,從來沒有懷疑過這個定律。“工作還順利嗎?水水有沒有給你惹麻煩?”

 

  “江嬸。”藍仲侖笑著搖了搖頭。“我很好,工作也很好。”他以最簡潔的方式回答江母的問題。

 

  “真是這樣就好了。”有了藍仲侖的保證,江母總算是放了一半的心。

 

  “江嬸,你這趟北上,是不是多留些時候?”兩個人的生活畢竟是平淡了點,尤其水水跟江嬸兩母女總是聚少離多,雖然台北與花蓮的距離並不是很遠,但總是沒辦法常常見面,他希望江嬸可以多留幾天,讓她們母女利用這難得的機會多聚聚。

 

  以後他一定要水水多生幾個小蘿卜頭,讓他們的生活充滿歡笑與樂趣。

 

  “少爺,……”水水拉了拉他的衣角,鼻頭微微發酸。

 

  她知道這是少爺的好意,但把老爸和老爺丟在花蓮她又不太放心,兩個大男人再怎麼樣都沒有女人細心,萬一把藍家搞得一團亂,她怎麼過意得去?

 

  “沒關係,爸那邊我跟他說去,你別擔心了。”他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髮絲,它們總是如此絲滑、柔順,他總愛揉梳她的長髮。“江嬸,你放心留下來,這幾天讓水水陪你到處玩玩;我還有工作,不陪你們聊了。”說完,他就又轉身回到書房,恍若不曾在客廳裡出現過。

 

  “媽,我先沖杯咖啡到書房給少爺,你先坐一下,我再帶你到我房間,我們可以一起睡喲!”藍仲侖這裡只有三個房間,一間他自己住,一間是給她住的,剩下的那間成了他的書房,所以並沒有多余的客房可以留宿,因此水水才會做這種安排。

 

  水水知道藍仲侖是“咖啡族”,對咖啡有極度的偏好,所以她常在他工作或看起來特別勞累的時候,適時地沖杯香醇的咖啡給他,這也極自然地變成兩人之間的默契,是不需要用言語說明的。

 

  江母沉默地看著水水走進廚房的身影,突地臉上有股兒不可見的輕愁——

 

  她並沒有遺漏藍仲侖與水水之間略微超乎主僕關係的親暱,這讓她心生不安;她自己的女兒有幾兩重她清楚得很,水水並沒有很高的學歷,不過是高職畢業,念的又是沒什麼前景的家政科,更大的問題是她迷糊得緊,這樣的女孩能找到家境小康的丈夫,她就很滿意了,但少爺……

 

  留美回來的高材生,藍家又是花蓮的望族,更大的差距是他們不過是被藍家雇請的人員,美其名是管家,說穿了也只是藍家的傭人,他們憑什麼跟主人家攀親帶戚!?

 

  她是欣賞少爺的人品,更相信他會是個疼老婆的男人,但水水——

 

  她搖了搖頭,一顆心擰得老緊;這傻丫頭可別傻傻地強求不應得的戀情吶!

 

  ∮ ∮ ∮

 

  “你說少爺縱容你留下這滿屋子的米老鼠!?”江母躺在床上,不敢置信地瞪著坐在梳妝台前的江水水。

 

  “別說得這麼難聽嘛,什麼縱容?應該說是妥協!”水水在洗乾淨的臉頰拍上清爽的收斂化妝水,並塗了點乳液。

 

  江母翻了翻白眼,妥協?真不曉得她的腦袋是怎麼運轉的,唉!

 

  “水水,你跟少爺……沒什麼吧?”江母實在無法想象一個主人會對自家傭人“妥協”的狀況,心裡的疑雲與不安更重了,她頗難啟齒地問道。

 

  水水照了照鏡子,心情愉悅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轉身跳到床上。“嗯?你說什麼沒什麼?”

 

  “我是說……你跟少爺之間的關係——”唉!這教她怎麼問得出口?

 

  水水的心狂跳了下,她心虛地拉高薄被蓋到脖子。“我跟少爺沒什麼關係呀!”

 

  天!媽該不會發現了什麼吧?

 

  “是嗎?”江母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真是這樣就好了。”

 

  “媽,你想說什麼嘛!”水水最怕這種欲言又止的氣氛了,她忍不住想問清楚。

 

  江母歎了口氣,她盯著天花板。“水水,你知道我們一直是寄居在藍家。”

 

  “嗯。”她的心情霍地沉重了起來,隱約猜到母親想說的話。

 

  “不是媽不喜歡少爺,他是個難得的好男人,就跟他的父親一個樣。”藍天德照顧他們家就如同自家人般,一點都沒有把他們當成下人看待。

 

  “可是不管老爺對我們再怎麼好,終究我們是人家的下人,那種階層差距是實實在在地存在我們與少爺之間。”

 

  “我知道。”心好痛哦,怎麼辦?為什麼非得到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感情?原來在不知不覺裡,自己早已愛上那個自己不該愛的男人

 

  “媽不是不讓你談戀愛,其實你也二十五歲,是該談論婚事的年齡了.但是媽私心地認為,你若能找到個家境小康、疼愛你的男人那也就夠了,人家說‘有錢人的飯碗不好端’,雖然我們都明白老爺對我們的好,但我們不能因此恃寵而驕,更不能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

 

  “媽就言盡於此,我想你應該懂我的意思;如果有認識條件還不錯的男人,就帶回花蓮給我看看。”她己經說得夠白了,水水就算再怎麼笨,也該聽得懂她的意思才對,至於以後,就看她的造化一了。

 

  水水背對著母親,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早已泛紅、淹大水了。

 

  明知她跟少爺的背景相距甚遠,也從來沒想過什麼麻雀變鳳凰的,會跟他在一起純粹是因為自己對他的好感,想留下一段沒有留白的青春;沒想到經母親這麼一說,她才驚覺自己的心早遺失了,遺落在那不該掉的地方……

 

  ∮ ∮ ∮

 

  結果江母並沒有如預期地多待些日子,隔天一早她就收拾好行囊,又風塵僕僕地趕火車回花蓮去了;不過在她離去之前,倒是對藍仲侖說了些他不是很懂,卻頗負深意的話——

 

  “少爺,我不便久留,還是一早早回花蓮去了;我們家水水不懂事,很多地方要你多擔待,她如果有麻煩到你的地方,也請你多加包涵。”

 

  “江嬸,你別擔心,水水她很好,她幫我很多忙;說真的,如果沒有她在身邊,很多事情我可能都忙不過來,多虧有她在,我的工作才能進行得這般順利。”這可不是謙虛的話,如果他一個人在台北,沒有水水幫他料理三餐、整理生活瑣事,他可能會因此少掉很多工作,因為日常瑣碎的事太多,難免影響工作情緒。

 

  “那就好。”江母安慰地笑了。“我想水水能幫你的地方就這麼多了,以後少爺一定要娶個跟你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而且最重要的是個性要溫良賢椒,不僅在事業上能幫你,更是會處處體貼、照顧你的生活起居。”

 

  “江嬸,你想太多了。”剛開始,藍仲侖並沒有發覺這些話有什麼不對的地方,笑著回答她。

 

  “少爺,老爺雖然沒說,但他心裡可是很期待你早日娶妻生子,你可不要讓他失望才好。”藍天德的期盼,她和丈夫都看在眼底,只是沒有機會銳罷了。“其實老爺一早就為你看中意好幾位名門千金,但願你能抽個空回花蓮跟老爺談談,我想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藍仲侖這才曉得江嬸這次北上其實另有目的,他心神微微一動,突生一股焦慮。“江嬸,其實我……”

 

  “少爺,婚姻是一輩子的事,以你的才情,只有名門千金配得上你,你可得好好睜大眼睛相清楚了。”江母瞟了眼躲在門後的水水,輕輕歎了口氣。“我不多耽擱了,火車不等人的,再見。”

 

  “媽,我送你。”水水眨了眨眼,眨去眼底的酸意。

 

  “不用了,我自己坐公車去就行了。”踱到門口,江母拉著水水在她耳邊說悄悄話。“女兒呀,你可千萬記得我的話。”如果不是家裡那口子的倔脾氣,她真想把水水一同帶回花蓮。

 

  人家說日久生情,她就是怕應了這句俗語。

 

  “我知道了,媽。”水水點了點頭允諾。

 

  “你在台北不是有好幾個好朋友嗎?也許她們的人面會比較廣,不如請她們幫你多注意注意……”江母不放心地又叮囑著。

 

  “媽,我知道該怎麼做。”即使心頭千思萬緒,她畢竟是個孝順的女兒,不忍違逆母親的意思。

 

  她想來想去,整整一夜沒睡,眼底早浮現淡淡的陰影;那一夜的浪漫並不能代表什麼。

 

  沒有承諾也沒有愛語,更沒有什麼山盟海誓,她實在不該太在意兩人之間的關係變化;母親說的沒錯,她與少爺差距實在太大,不論家世背景或學歷,她沒有一樣匹配得上他,與其越陷越深,不如盡早拜托朋友介紹對象,讓自己早日脫離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媽就你這麼個女兒,你可別讓我擔心。”言盡於此,再說下去就成了嘮叨。“別送了,我自個兒回去行了。”

 

  水水送她到電梯門口,直到電梯門闔上,顯示樓層的儀表板的數字逐次下降後,她才木然地回到屋裡。

 

  “水水,你的眼睛怎麼紅紅的,是不是江嬸對你說了什麼?”藍仲侖盯著她的黑眼圈和泛紅的眼球,心裡的焦躁更甚了。

 

  “沒、沒什麼,媽她……只是交代我別再闖禍,別再為你添麻煩而已。”她扯開僵硬的笑容,胡亂找個借口,殊不知那個笑容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藍仲侖陡地一把攫住她的手臂,強迫她直視自己的目光。“你在隱瞞什麼?”他瞇起眼,看著她撇開頭不願看他,他的眸底迸出寒光。

 

  “什麼都沒有呀,少爺。”她咬了咬唇,眼眶再度濕潤。

 

  “少爺、少爺,除了少爺,我在你心裡還算是什麼!?”他不懂,為什麼水水對他的態度會在一夜之間全變了?可他卻可以明白的告訴自己,他恨透了這種感覺!

 

  “少爺就是少爺,除此之外,我不知道還有什麼!”她很努力地說服自己,不僅是說服他,所以別再逼她了。

 

  “水水!”他突然用力地搖晃她。“你明知我們不該只有如此,你是故意氣我的對不對?”額頭微微沁出冷汗,他不接受這種結果。

 

  “少爺,你別再搖了,我的頭好暈……”她的臉色真的越來越蒼白,連嘴唇都失去原有的紅潤。

 

  “你別想用這種方法逃避,我不信你!”他氣瘋了,絲毫沒有注意到她的失常。

 

  “少爺,我真的很不舒服……”一口酸水直沖後腦,她皺緊了一雙柳眉。

 

  “不舒服?”他的心裡才不舒服咧!這種晦暗不明的情況教他怎麼舒服得起來?“你說,你給我說清楚,江嬸到底跟你說了什麼?”

 

  “沒有沒有!媽什麼都沒說,你到底還要我說什麼嘛!”她的頭昏沉得難受,但她知道有些話是不能明說的,而且這種話他未必聽得進去。

 

  “你!”他一把將她扯進懷裡,焦躁的唇立即貼上她蒼白的唇瓣。

 

  “唔……不要!”她用力地推他,好不容易將兩人拉開一絲絲距離。

 

  藍仲侖可不許她拒絕,一顆心像沒了底的浮萍;他從來不曾有過這種感覺,那種純然的不安讓他心慌到了極點,他沒辦法強迫自己接受她的推拒!

 

  大手鬆開她一只手臂,轉而用力捧住她的後腦讓她無路可退,炙熱的唇舌硬是撬開她緊閉的唇……

 

  自從那夜之後,他一直不斷強忍著想再次擁抱她的欲望,就是怕嚇壞了單純的她,所以一直沒敢再越雷池一步,總是淡淡的偷個吻或摟她一下就滿足了;現在他可管不了那麼多,他說不出心頭的恐懼是什麼,只知道她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他不會讓她離開,絕不會讓她離開他!

 

  水水掄起虛軟的小拳頭敲打他的肩膀,可是他的肌肉就像石頭那麼硬,她的拳頭對他根本構不成威脅,反倒像是為他搔癢似的,這不僅令她氣餒極了,而且還讓她的小腦袋因他的吻而缺氧得更嚴重。

 

  終於,一口氣喘不上來,她就這麼軟趴趴地昏倒在他懷裡——

 

  ∮ ∮ ∮

 

  家庭醫生來看過江水水之後,為她打支營養針就走了。

 

  藍仲侖呆呆地坐在她的床邊,看著她昏沉沉的睡顏,他心疼到了極點。

 

  情緒緊張加上睡眠不足?他還不是常常這樣,怎不見自己曾昏倒過?為什麼她會這麼脆弱,一點點苦都吃不了?

 

  輕輕拉起她無力的小手,情不自禁地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她是迷糊了點、孩子氣了點,可是就是這麼多的“一點點”慢慢地侵蝕他的心智,他明白自己這輩子是放不開她了,但她呢?

 

  想到她的隱瞞,他就忍不住生起一把火氣;他是這麼在意她、放縱她,她是怎麼對待自己的?什麼話都憋在心裡不講,他怎麼會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還有,江嬸臨走之前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千金小姐、名門閨秀,那些女人干他啥事?既然是老爸看中的,老爸自個兒去娶啊,他從不反對老爸續弦,反正別扯到他身上就行了。

 

  他心裡已經住了一個江水水,哪還有心房留給別的女人?

 

  幽幽地歎了口氣,沒什麼機會跟女人接觸,加上學的又是建築,每天接觸的都是硬邦邦的線條;像電視、電影上那些肉麻兮兮的話,他是絕對說不出口的,可是她可以啊!她可以學那些影集裡的女主角,說些喜不喜歡、愛不愛的話給他聽,他絕對會是個最好的聽眾,但她為什麼從來都不說?

 

  平常若沒有浪漫的氣氛,說不出口那倒還算正常,但連那夜兩人纏綿徘惻時,他都不曾聽見她說過半句類似的愛語,那著實讓他郁卒到了極點,難道她也是那種說不出口的人?

 

  不,她不像自己那麼缺乏浪漫的細胞,單看她那麼喜歡那些卡通人物就可窺知一、二了;除了家裡充斥的米奇與米妮,她的床底下還有個箱子是專門放置童話愛情故事的錄影帶,他也是因此才知道真有人看那種童話會掉眼淚,因為水水就是那種感情超級豐富的女人,所以她跟自己絕不是同一類的人。

 

  為什麼不說愛他?若真不愛他,為何又要將自己給他?

 

  天!女人哪女人,你的名字叫復雜!他保證自己永遠搞不懂女人的心思!

 

  探出手輕輕揉撫她略微恢復血色的臉龐,拇指憐惜地畫過她眼底的暗色陰影……

 

  他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聽到她說愛他?

 


第九章

 

  “你說什麼!?”藍仲侖瞪著秦國政,那種眼神像在瞪視仇人似的。

 

  “干麼,話又不是我說的,我只不過是‘原者重現’而已。”秦國政才不怕他生氣,反正他已經做足了朋友的道義,在事情還沒發生之前先告訴他了,至於後果,那可不在他的管轄范圍之內。

 

  “我不相信她會做這種要求!”瞪著她的房門,他的心情惡劣到了極點。

 

  “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話呢,我是帶到了,怎麼做就看你自己了。”他抬頭看了看掛鍾,站起身准備離開。“我下午有個約會,先走了。”

 

  藍仲侖沒有理會他的招呼,僵直地坐在原位。

 

  秦國政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他一眼。“決定怎麼做通知我一聲,畢竟這是她拜托我做的事,如果你同意,我也好開始著手。”

 

  “你敢!”藍仲侖咬著牙,側過頭狠狠地威脅他。

 

  秦國政聳聳肩,佯裝無辜地火上加油。“沒有什麼是我不敢做的,何況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先讓你知道還算我對不起她的請托,我對你已算仁至義盡了。”

 

  藍仲侖千頭萬緒地僵坐著,連秦國政離去時所發出的聲響都毫無反應。

 

  她怎麼可以這麼對他,怎麼可以?!她竟然要國政幫她介紹男朋友!

 

  男朋友、男朋友,她都把自己給了他,還妄想去交別的男朋友!可笑至極,她到底把他當成什麼了?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牛郎,還是生理需要時,發洩情欲的男人?該死!該死的女人、該死的她!

 

  重重地吐了口氣,他忿然地捶了沙發一記,她壓根兒沒把他放進心裡,而他還傻裡傻氣地為她牽腸掛肚,嘖!真笨吶,藍仲侖!

 

  門板響起開鎖的聲響,並夾雜著細碎的談話聲,把藍仲侖忿忿不平的注意力全拉了過去。

 

  “不好意思,還讓你大老遠地幫我拿回來,真是太辛苦了,謝謝你。”只見水水推開大門,臉上堆滿光可鑒人的笑意,對一個送貨員般打扮的男人打躬作揖,一副熱絡的模樣。

 

  “哪裡,能為這麼漂亮的小姐服務是我的榮幸,一點都不辛苦,真的。”平實的男人臉上掛著靦腆的笑,耳朵微微泛紅,看得出來相當緊張。

 

  “要不要進來喝杯水?瞧你滿身大汗的。”她問。

 

  “不用麻煩了,我幫你搬進去就走。”男人扯開笑容,忙不迭地將成堆貨品住屋裡送。

 

  “不麻煩的,你要不要坐一下……”

 

  “他都說不需要了,你干麼勉強他?”藍仲侖不知何時滿臉陰沉地站在她身後,一雙不善的黑眸直瞪著那個陌生的男人,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匆匆搬完門外的貨品,男人便迅速告辭了。

 

  “少爺,你怎麼對人家那麼沒禮貌!”水水不悅地隊起嘴。

 

  她到超市買些日常用品,挑著挑著,不知不覺就選購了過多的分量,等她發現時已經結完帳了;她正苦思該怎麼將成堆的東西搬回家時,這位好心的送貨員便主動表示可以幫忙,讓她喜上眉梢。

 

  人家這麼熱心,總不好意思利用完人家就讓他走吧?因此她才會邀他到屋裡喝杯水,沒想到少爺這麼不近人情,一開口就把他給嚇壞了,難怪他像逃難似地立刻離去。

 

  “你還想我怎麼對他?”他的心情已經夠郁卒了,沒想到她還大咧咧地帶個陌生男人回來,分明想把他給氣死!“要不要為你們選好餐廳、訂下浪漫的燭光晚餐,順便開車當你們的司機?”

 

  “少爺,你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他是怎麼搞的?陰陽怪氣的。

 

  她可沒時間跟他在這裡雞同鴨講,她還得准備午餐哩!翻了翻地上的塑膠袋,她拿了一袋午餐要用的材料便往廚房走去。

 

  “你去哪裡?我在跟你講話耶!”見她對自己愛理不理的,藍仲侖的火氣狂組直上,他一把扯住她手上的塑膠袋,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別鬧了,少爺,我要去做午餐!”水水不知道他搶那袋料理材料要做什麼,但下意識地用力護住那只袋子,不讓他搶走。

 

  “不必做了,我一點都不想吃!”氣都氣飽了,還有胃可以裝東西嗎?

 

  “不管你吃不吃,這是我的工作,我一定要按照程序來!”水水跟他卯上了,就是不肯鬆開手。

 

  脆弱的塑膠袋哪禁得起兩人互相用力的拉扯,撐不了多久就被他們合力撕裂,裡面的東西全數掉落地上……

 

  水水還揪著被扯破的塑膠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瞪著地上的青菜、肉類,藍仲侖則瞪著她的頭頂,兩人之間出現凝滯的靜默——

 

  “少爺,你干麼啦!你看你,一個好好的袋子被你弄得破破爛爛的,連垃圾都沒辦法裝了啦,真是太浪費了!”水水揉著手上那半只已變得扭曲破爛的塑膠袋,心疼地說。

 

  “見鬼了!你到底有沒有大腦呀!”藍仲侖的情緒終於火山爆發,他大聲地對水水咆哮。“我真搞不懂你是真的笨還是裝傻!?”

 

  水水怔忡地看著他。“少爺,你為了一只塑膠袋破掉而吼我?”她扁了扁嘴,很不淑女地吸了吸鼻子,整齊的貝齒輕咬下唇,一副無辜的模樣。

 

  藍仲侖氣到腦袋缺氧,他惱怒地瞪著她,一向深邃神秘的黑眸此時布滿血絲。“我受夠了!”他握緊拳頭,跨開大步越過她,回到自己的房間並用力甩上房門。

 

  水水的眼睛愣愣地跟著他的身影移動到他房門口,直到他“砰”地一聲用力甩門,她才被那極大的聲響給震醒——

 

  少爺終於還是受不了她了嗎?

 

  她氣餒地垂下雙肩,殘破的塑膠袋還嘲諷地掛在她的指頭上;原以為少爺能忍受她這麼久,應該早已習慣她的做事方法,沒想到最後還是被她給搞砸了……

 

  成串成串的淚珠由眼眶裡滾落,她低下頭用手背去擦拭,卻怎麼也擦不去心頭那股噬心的痛!

 

  ∮ ∮ ∮

 

  藍仲侖靠坐在床頭櫃前,弓起的膝蓋上跨著本雜志,他的眼睛盯著雜志上的圖文,看似認真地閱讀,事實上同一頁已經看了一個鍾頭,翻都沒翻過。

 

  歎一了口氣,他伸手揉了揉眉心,全身的疲累感好似在一瞬間全湧了上來,讓他覺得好累、好累。

 

  “叩、叩。”門板上傳來兩聲輕響,藍仲侖幾乎彈跳起來。

 

  是她!一股說不出的激動使他坐直了身子,但腦子裡閃過一絲念頭,他賭氣地按捺住沖去開門的沖動.硬是把屁股黏在床上,連應她一句都不肯。

 

  “少爺……”門外傳來她帶著濃濃鼻音的聲音,仿佛才剛哭過似的。

 

  藍仲侖瞪著門板,一雙大掌緊抓著床單,就是不肯回她話;他知道自己的行為很幼稚,可是他就是不想那麼快原諒她,否則自己這輩子不就都被她吃得死死的?他才不做這種蠢事!

 

  “少爺,你聽到我的聲音了嗎?’’這次她的聲音帶了些許哽咽。

 

  藍仲侖一聽她這個聲音,原本很倔強的脾氣當場就軟了一大半,但他還是咬著牙不理會她。

 

  “少爺,謝謝你忍受我這麼久。”水水站在他的房門口,一雙大眼眨啊眨的,雖然忍住了快要沖出眼眶的水氣,卻止不住鼻管不斷溢出的鼻水,她拿著一大坨的衛生紙捂住鼻子,說起話來鼻音更重了。

 

  “我媽說的沒錯,她說我的糊塗是沒有人會習慣的,可是我真的很認真的在改進呢!只是無論我怎麼做都做不好,不但錯誤不斷,而且還經常惹你生氣。”她低著頭把衛生紙摺了摺,因為已濕了一大片。

 

  “我也不想的啊,我喜歡跟你一起工作,雖然你的脾氣不好,可是我知道你是很疼我的,不管我做什麼要求,只要不是太離譜你都會答應,現在這種好老板真的不多了,所以我很慶幸自己能遇到你……”

 

  藍仲侖深吸了口氣。這丫頭總算說了句人話,不過,她要到什麼時候才能不把他當老板看咧?他要的可不是這種關係。

 

  “但人不是一向都能這麼幸運的,以後我不知道還能不能遇到像你這麼好的老板……”她看了看腳邊的行李箱,這次不只是鼻水止不住了,連眼淚都開始往外流。

 

  以後?!這是什麼意思?藍仲侖蹙起眉,隱隱覺得不安。

 

  “老爸說,如果我又把你給惹毛了,讓你辭退,那麼他就要跟我斷絕父女關係;我一直很小心地不惹你生氣,可是你終究還是受不了我的笨手笨腳。”她沒辦法忘記他甩門前的那句“我受夠了”,那句話讓她心傷到了極點。“我想如果是我自己辭職,老爸可能不會那麼殘忍地不要我這個女兒,所以少爺,請你自己多保——”

 

  她話還來不及說完,藍仲侖的房門便“刷”地一聲打開了,他一臉鐵青地瞪了她一眼,低下眼瞼就看到那只礙眼的行李箱,他霍地伸出腳將它踢開。

 

  “少爺!”水水低呼一聲,忙彎下腰要去撿拾。

 

  “不准檢!”她的動作讓他為之氣結,跨前一大步,用力地將它踢得更遠。

 

  “不要這樣!”水水扯住他的手臂,不讓他繼續殘害那只行李箱,因為那只是個便宜貨,她花三百塊買的,可禁不起他這麼三番兩次的摧殘。

 

  “你!你剛才說了什麼,再給我說一次!”他粗魯地攫住她的手臂,一手托住她的腰肢,將她往自己懷裡帶。

 

  “我……我說不要欺負我的行李箱——”她囁嚅地不明所以,兩只小手撐住他的胸膛。

 

  “不是這個!”他急得跳腳,將她連推帶拉地推進房裡。“你剛才說什麼要辭職?你給我說清楚!”

 

  水水的眼眨了眨,總算弄懂他的意思。“嗯……我老爸說,如果我被你辭退了,他會跟我斷絕父女關係,而你又說你……受不了我了,為了不讓你再生氣,也不讓我老爸生氣,所以我想————”

 

  “你想?!”藍仲侖瞇起眼,深不見底的黑眸鎖定她可憐兮兮的身影。“你就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決定離開這裡、離開我了?”

 

  她的眼眶紅了起來,低下頭以髮漩看他。“少爺,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呀……”

 

  “想留下來嗎?”想永遠留下來嗎?

 

  她用力地點著頭,就怕他看不到自己有多願意。

 

  “為什麼?”他也不要她走,但他得要知道她留下來的理由。

 

  “為什麼?!因為我不想讓我老爸氣得爆血管"

 

  “還有呢?”

 

  “還有……我喜歡跟你一起工作……”她剛才不是都說過了,他何必要自己重復一次?

 

  “還有其他的嗎?”他的眼瞳變深,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並向她跨了一大步。

 

  水水下意識地因他的前進而退了一步,她不明白他到底想問些什麼,只能呆愣地搖了搖頭。

 

  “沒有?!真的沒有?”他難以置信地低喃,不相信自己之丁她,僅有那麼點“利用價值”!

 

  “少爺,你到底想說什麼?”她就是笨嘛,如果他話不說清楚,她怎麼會知道他想說什麼?

 

  “不要叫我少爺!”他不要再跟她打啞謎了,他要答案,現在就要!“你把我當成什麼了?嗄?你到底有沒有把我放進你心裡!?”

 

  “我……我不懂……”她慌張地想逃開,卻在閃過他身邊時被他一把抓住,並用力地甩到床上。

 

  “你這個小騙子!”他撲向她,惡狠狠地壓在她身上。“你明知道我在問什麼,只是你不肯承認罷了!”他俯身咬嚙她柔軟的唇瓣,將所有不滿的情緒全發洩在她誘人的小嘴。

 

  “不要這樣,少爺,不要……”她的唇被他咬出一排齒印,她吃痛地左右閃躲,不讓他再有機會咬她。

 

  “叫我的名字,叫我仲侖……”他以兩掌捧住她的臉,讓她沒辦法再動來動去。

 

  “少爺……”

 

  她才說了兩個字,櫻唇便被他霸道地吮住;他不許她再喚他少爺,他要她承認她心裡有他,如同他心裡只有她——

 

  “少……唔!”當他好不容易放開她,她才又說了個字,來不及喘口氣便又讓他吻住;如此反復數次,她的唇被吻腫了,也不敢再說話了。

 

  “為什麼不喊我的名字?為什麼不肯承認你心裡有我?難道我對你而言一點意義都沒有嗎?”他該拿她怎麼辦?要他放手是不可能的了,可她要到何時才能正視他的感情?他不要自己是單獨沉淪的一方!

 

  “不要再說了!”她已經很努力地想忽略自己對他的愛,可不可以不要再逼她了?!

 

  “水水!”他抓住她兩只手腕,不讓她捂住耳朵。“你在怕什麼?怕我不能對你專一,還是怕我不疼你?不管你怎麼想,給我一個理由,我不要你這樣躲著我!”

 

  從來不曾對任何一個女人有這麼深沉的無力感,更不曾對任何女人付出這麼濃烈的感情,她是史無前例的一個,也會是他這輩子惟一的一個,他說什麼都不會讓她逃避!

 

  “少爺,我……我配不上你呀!”自知再也逃不開他布下的情網,她禁不住潸然淚下——

 


第十章

 

  “什麼配不上?”他無法理解她美麗的小腦袋在想些什麼,都什麼時代了,她怎麼還會有如此迂腐的觀念?

 

  “不要問了,不要再問了……”她撇開頭,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這般狼狽的模樣。

 

  “是江嬸?!”他什麼都可以依她,惟有這件事不行。“是她不准你跟我在一起?”

 

  “你怎麼——”她膛大了眼睛,一時說溜了嘴,又急忙撇清。“我什麼都沒說!”

 

  “嗯,不是你說的,是我說的。”他很大方地接收了她的“不小心”。

 

  “謝謝。”她鬆了口氣,如果被老媽知道自己說溜了嘴,恐怕又是一場風波。

 

  “不客氣。”這些雞毛蒜皮的事他可不放在心裡,他在意的是更大條的事。“你為何讓國政替你介紹男朋友?”害他嫉妒得要死!

 

  “嘎?”哎呀!國政那個大嘴巴!她明明拜托他不能告訴少爺的說,沒想到他還是出賣她了,真是信不得的男人吶!

 

  “別裝傻,你今天要給我個交代。”手指滑過她的輪廓,輕撫她柔致的頸項,視線貪戀地流連在她白哲的肌膚,瞧得她幾乎燒灼起來。

 

  “呃……膠帶?我房裡有,要雙面的還是單面的……”她尷尬地笑了笑,企圖轉移話題。

 

  “這個笑話很冷,一點都不好笑。”藍仲侖怎會看不出她的企圖,一語戳破她的詭計。

 

  “喔!”她噘了噘嘴,應了聲。

 

  “喔什麼喔,你還沒回答我咧!”他沒好氣地瞪著她。

 

  “嗯……人家二十五歲了嘛,怎麼說以後都是得嫁人的嘍,所以……”她怯怯地瞄著他,發現他的臉色並不算難看。

 

  “所以你打算儲備‘後備部隊’?”他挑著眉,不怒反笑,只是那抹笑容吊詭得令人頭皮發麻。

 

  “也不是啦,只是……多一點選擇嘛。”她扯開僵硬的笑容,心髒開始不規則跳動。

 

  “多一點選擇?!”他陰側側地笑了笑。“是誰剛剛還哭得落花流水,說她配不上我的?怎麼才一轉眼,就又改口說要多一點選擇?”他快氣炸了!

 

  “人家……人家想挑的對象是比較中庸的嘛,你的條件太好,我高攀不上。”她無辜地撇了撇嘴,都是國政害的啦!

 

  “不准你再說這種話!”她每說一次,他的心就痛上那麼一分,她存心讓他患上心絞痛不成?

 

  他真不敢相信世界上真有這麼笨的女人,哪個女人不是盼望能釣個金龜婿?也許他不是十全十美,但起碼各方面條件都還擺得上台面,她竟然就這樣毫不考慮地把他往外推,豈不氣煞他了!

 

  “好嘛!不說就不說……”她委屈地嘟嘟嚷嚷。

 

  “那麼你說,我該怎麼處罰你的二心才好?”他撥開她額前的髮,細審她姣美的五官。

 

  “少爺,我只有一顆心,沒有二心。”怎麼世界上有人是兩顆心的嗎?好奇怪,那怎麼測心跳咧?到底該測量哪一顆?

 

  “你……算了。”他永遠爭不過她的思考方式,不過也因為她這特殊且異於常人的腦袋,才會那麼容易擄獲自己的心吧?!

 

  “不要啦,少爺,很癢耶!”他俯身輕啄她粉嫩的臉,逗得她嬌笑不斷,也躲個不停。

 

  “別躲,讓我吻你。”他故伎重施,一把攫住她的手,讓她沒地方逃。“我好久沒吻你了。”

 

  “騙人!少爺,你才剛吻過,你看,人家嘴唇都腫起來了。”她的臉紅了起來,嘟起嘴唇指控他不人道的霸行。

 

  “閉嘴!”他粗魯地銜住她的唇瓣,止住她喋喋不休的叨念。

 

  “嗯……”她象征性地扭動兩下,唉……少爺的吻真好,她怎麼會傻到想離開他呢?

 

  熾熱濕滑的吻觸動兩人之間的情潮,就像干柴烈火般一發不可收拾。單純的吻並不能滿足他,不安分的手掌焦躁地由她腰際探勘而上,很快便尋到她挺立的山峰,在他熟練的推扯之下,輕而易舉地除去阻在手掌與她胸脯之間的蕾絲布料。

 

  “少爺,你只說要吻我,不能亂摸的。”水水喘著氣,趁著她還有辦法思考,她必須提醒少爺,他的作為已經超出他所說的范圍。

 

  “水水,如果你現在開始可以不再講話,我會很感謝你的。”他的氣息同樣不穩,甚至夾雜著一絲興奮,他迅速剝除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精壯的身軀。

 

  “……好。”水水原本還在掙扎著該不該答應他,可當他火熱的舌頭舔過她的鎖骨,她就什麼都沒辦法堅持了。

 

  他的手沿著她纖細的手臂直攀她的肩膀,緩慢地滑下肩窩,順著她弧型優美的乳房來到她乳下,兩手一捧,托高她渾圓的雙乳,火熱的視線片刻不離地注視著她泛著粉色的肌膚,如同正觀賞著惟美的藝術品。

 

  水水咬緊下唇,沒敢發出聲音,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向上弓起,因他火熱的視線,也因他若有似無的挑逗。

 

  “別咬著唇,喊出來,我要聽你為我吶喊。”他扳開她咬出血痕的嘴唇,輕柔地舔過她的唇瓣,不准她再有這種自虐的動作。

 

  “少爺……”她無助地承受他逐次深入的逗弄,除了輕喊著他,她不知該怎麼反應。

 

  “我說過,不准再叫我少爺,叫我仲侖。”他在她耳邊哈氣。

 

  “別、別這樣!不要了,我不要了……”她哽咽地哀求著,怕極了他的輕狂。

 

  “你不要我要,我想你想得發狂——”多少個夜晚孤枕難眠,因為少了她的陪伴;從今爾後,他絕不再讓這種事情發生。

 

  “不要啊,少爺……”她低泣著,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仲侖。”他一把扯掉礙事的底褲,再次重申他的堅持。

 

  “嗯……”她緊閉著唇,不依地猛搖頭。

 

  “想要我嗎?水水。”天!陷人情潮裡的她真美,緊繃的肌膚泛著粉紅,細致的五官展現無比嬌媚的風情,教他如何能放開她?

 

  她睜開如絲的媚眼,迷蒙地漾著水氣,含羞帶怯地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將他隱忍的渴念逼迫到最頂點!

 

  “說出來,水水,說出來我會滿足你!”他在她白哲的脖子上烙下無數的吻痕,雙手更加賣力地掀起無邊欲潮;她再不承認自己的需要,他都要先投降了。

 

  “嗚……少爺——”她嗚咽地摟住他的脖子,全身虛軟得就像使不上力。

 

  “喊我的名字,水水,乖,聽我這一次好不好?”真是沒面子,為了聽到她甜膩的嗓音喊他的名,他幾乎用盡了方法,如果這次再不成功,他真不知道以後還能用什麼方式“逼迫”她!

 

  “仲……仲侖……”她嬌羞地貼在他耳側,搔癢似地輕喊他的名字。“我……愛你喔——”

 

  藍仲侖又驚又喜地狂吻住她,心頭就像在放煙火似的心花朵朵開;他沒想到會在同一時間裡聽到他最想聽到的兩句話,原來逼迫還是有好處的,他竟意外地得到“利息”!他抬起她的腿勾住腰側,一個又狂又猛的挺身,在她的驚喘之下與她合而為一,不再折磨兩個深陷情欲的戀人

 

  ∮ ∮ ∮

 

  意外的,兩人的交往曝光後並沒有遭到長輩太大的阻撓,主因是藍天德舉雙手贊成,江氏夫婦也因此不再堅持什麼門戶之見,所以兩人的感情進行得極為順利,甜甜蜜蜜地在台北展開他們正式的同居生活。

 

  這晚,兩人舒服地窩在沙發裡觀看電視影集,只見男主角與女主角互訴情衷,兩人對彼此大吐愛語,一時間,客廳裡安靜得只聽得到電視裡的對話——

 

  “少爺,你好像從來沒對我說過‘我愛你’三個字耶,你是真的愛我嗎?”水水手上抱著洋芋片,滿臉狐疑地抬起頭盯著藍仲侖的下巴問道。

 

  沒錯,除了那次之外,她依舊喚他“少爺”;沒辦法,喊太久習慣了,總是改不了口,藍仲侖無奈之余,也不好太勉強她。

 

  “嗄?”藍仲侖嘴巴裡塞著水水喂給他的洋芋片,經她這麼一問,洋芋片頓時卡在喉嚨裡,吐也不是吞也不是,導致他無法遏抑地猛咳了起來。

 

  “少爺!”水水一驚,忙起身用力拍打他的背。

 

  藍仲侖抬起手想叫她別拍了,她卻越拍越用力,讓他痛得齜牙咧嘴,忙抓起桌上的水杯灌了口水,這才讓卡在喉嚨裡的那塊洋芋片吞到肚子裡去。

 

  “少爺,你怎麼像個小孩子似的不小心?嚇死我了!”水水拍了拍胸口,余悸猶存。

 

  藍仲侖深呼吸幾口,沒好氣地瞟了她一眼;到底是誰害的?真是“打人的喊救人”!

 

  經她這麼一攪和,影集也正好結束,藍仲侖順水推舟地關掉電視,一把摟住她。“水水,很晚了,我們去睡覺好不好?”冬天到了,他越來越喜歡抱著她人睡,溫暖嘛!

 

  “好呀。”對於他的提議,她也是沒什麼反駁能力。

 

  藍仲侖高高興興地抱起她往房裡走,才走到門口,水水又開口了。“少爺,我剛剛好像問了你一件很重要的事,可是……我怎麼突然想不起來了?”

 

  “啊?有嗎?”糟了,她的記憶力什麼時候變好了?這下該怎麼搪塞她?

 

  “有啊,我記得那件事很重要的……”她粉努力、粉用力地給它想,可是偏偏就是想不起來。

 

  “呃,你好像是問我……保險套還有沒有。”眼睛不小心瞄到床頭櫃上的保險套盒子,他急中生智,胡亂編了個理由。

 

  “對喔!那到底還有沒有?”水水完全被他引導到錯誤的方向,而且完全沒有發覺自己被騙了。

 

  “沒關係啦!”他耍賴地將她放在床上,並開始吻她。

 

  “不行啦,萬一‘中鏢’了怎麼辦?’’她張著天真無邪的大眼睛問道。

 

  “什麼‘中鏢’?”他皺起眉,聽起來像染上花柳病的用辭。

 

  “人家是說萬一懷孕了怎麼辦?”她羞紅了一張臉,小聲地問。

 

  “喔!懷孕一了就生嘛,怕什麼?”

 

  “不要啦,人家說了怕痛的嘛!”

 

  “難道你一輩子不生?不行,老爸會抓狂的!”

 

  “那……你找別人替你生好不好?”

 

  “江水水!”

 

  “人家怕痛嘛!”

 

  “你敢再這麼說,小心我打爛你的屁股!”

 

  “嗄?那讓我先找一下‘家庭暴力防治所’的電話……”

 

  月兒依稀,星兒依舊,看來類似的對話會不斷地出現在藍家,而且綿長無盡地傳承下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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