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再也見不到她,只能將滿懷的愧疚藏在心間,
不料事隔十多年,在一個下著大雨的午後,兩人竟在小巷裡的咖啡廳意外重逢——
雖然她已經不記得當年的事情,也忘了他是誰,
可他卻從不曾忘記她那雙可愛的眼和她的名字!
既然上天給了他們重新相識的機會,他絕對會好好把握機會補償她! 
論家世,她不過是個尋常公務員夫妻的女兒;
論成績,她全靠自己和同學們的「友情贊助」;
論長相,她只有雙獨具特色的丹鳳眼……
跟各項條件都超優的唐澤民相比,實在是天差地別!
能夠預借他三次假扮男友的機會,已是她最大的幸運,
哪還敢癡心妄想他會對自己心動呢?

 

楔子

 

「哎呀,韓太太,你們家佑月那件洋裝真可愛,在哪買的?」一早的幼兒園就像座鬧哄哄的菜巿場,只見有位太太一瞧見韓佑月那可愛的模樣,便忍不住抓著她媽媽問長問短。

 

「我在百貨公司換季時買的。」哪個太太不愛聽人誇自己女兒可愛?即使只是身上的衣服、配件,小至一根頭髮都能讓媽媽們笑得合不攏嘴;韓太太笑開懷,一邊摸著女兒鬈翹的發,一邊回答。「小孩子大得快,買的時候,我故意買大一號……」

 

「小孩子的衣服可不能省,買太大穿起來像麵粉袋一樣,哪裡好看?像我從來不省這個錢,總是給我們美俐打扮得漂漂亮亮。」

 

兩個太太聊得正熱絡,陡地一道略嫌酸溜的女音插了進來,聽來隱隱有種挑釁的味道。

 

只見一個穿著蓬蓬裙的洋娃娃站在說話的太太身邊,一雙骨碌碌的眼緊盯著韓佑月,彷彿正在打量著她那身平價到不行的裝扮有哪一點值得讓人稱讚?

 

緊抓著媽媽的手,韓佑月不明白那女孩為何這樣看她,她只知道那女孩好像不怎麼喜歡她,這讓她小小的心靈感到些許反抗。

 

她常聽到一些伯伯阿姨們說她眼睛太小,可是也說她很可愛啊!雖然她不明白為什麼有人的眼睛那麼大顆,一顆幾乎等於她的兩顆,但只要能看得到東西就是好眼睛咩,大跟小又有什麼差別?

 

她問過媽媽了,才不會因為眼睛大一點就看得多一點、遠一點。

 

「喂,你的眼睛為什麼那麼小?」吳美俐才不管大人的話題似乎繞著她們轉,兀自走到韓佑月身邊低語。

 

反正大人都這樣,一聊天就什麼都不管了,她們才不會注意小孩子們是不是也在聊天。

 

韓佑月抬起眼覷她。「不行嗎?」

 

「不是不行,只是這樣,你真的可以看得清楚嗎?」吳美俐瞇起眼,這樣甚至還比佑月的眼還大。

 

韓佑月脹紅了臉,小拳頭握得死緊。

 

她決定了,從今天……不,從現在開始,她要討厭這個大眼睛的女孩,討厭!

 


第一章

 

位處鬧區後方一條尚稱僻靜的巷道,轉角處有家佈置溫馨的咖啡屋,在這才下過午後雷陣雨的陰悶天氣裡,該是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最佳時刻,卻偏偏有只惱人的麻雀,在店裡盤旋不去——

 

「我說你這個人,半點長進都沒有。想想我認識你也快二十年了,從小到大也沒見你什麼地方贏過我,不論身材、美貌或成績……喲喲喲,還真的都沒有耶!」跟在韓佑月收拾桌面的身影旁晃過來逛過去,吳美俐腳步不但跟得緊,一張嘴也沒忘數落個不停。

 

翻翻白眼,佑月的心情因她的叨念而變得陰鬱。「吳美俐小姐,你沒看到我在工作嗎?能不能麻煩你閉、嘴?」

 

畢業後,她和同學合開了這間開放式的咖啡屋,雖然地點不算挺優,但相對的租金也還負擔得起。

 

不知道是不是天公疼好人,這家店的點雖然不夠顯眼,可生意卻出奇得好,尤其是下午茶時段,客人更是絡繹不絕!為了這間店,她每天忙得跟狗一樣喘,根本沒那美國時間和吳美俐比來比去。

 

當然啦,她承認自己比不上吳美俐。論家世,她不過是個尋常公務員夫妻的女兒,吳美俐則是有錢人家的小姐,出入有高級轎車接送;論成績,她全靠自己和鄰座同學們的「友情贊助」,長這麼大也沒進過補習班,吳美俐則是一個禮拜會有五天安排家教為她惡補,功課不好才怪。

 

如果說起身材,那就更不用講了,充其量她只能勉強稱之為勻稱,而美俐則是該大的大、該小的小,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跟她這個每天穿著圍裙在店裡忙進忙出的勞碌工作者怎麼相提並論?

 

所以她一點都不想跟美俐比,又不是吃飽撐著,呿!

 

「韓佑月——」

 

長這麼大,頭一回有人膽敢叫她閉嘴,吳美俐氣得嘴都歪了,她抿抿唇,忙整斂面容,她可不許任何人見到她不完美的時刻,即使一秒鐘都不行。

 

「幹麼?」擦拭著桌面,她頭也不抬地應道。

 

「你這個沒教養的女人,連這麼粗魯的話也說得出口?」吳美俐抬高下巴冷哼,擺明了瞧不起她。

 

「小姐,既然我這麼沒教養,你為什麼還三天兩頭跑到我店裡來找我?」這個人根本就口是心非嘛,還非得拖她下水不可,真是夠了!

 

「我……」一句話堵得吳美俐啞口無言,好半晌說不出話來。「我看你可憐咩,你這個人嘴笨不會說話,又沒什麼朋友,要不是我心地好,不忍心看你孤單沒伴,這才特地撥時間來陪你捏。」

 

「我不會說話?我又不是啞巴,怎麼不會說話?難不成現在我在跟你傳心音喔?」將咖啡杯拿到櫃檯裡的洗手台沖洗,韓佑月又好氣又好笑的回她好幾句。

 

「我還特異功能咧!反正你就是不會講話。」吳美俐兀自下了結論,突地將她的右手伸到佑月面前,擋住她沖洗咖啡杯的視線。「喏,別說我對你不好,今天我就是來告訴你好消息的。」

 

「什麼好消息?」好消息跟她的右手有什麼關係?佑月開始有種不祥的預感。

 

每次美俐說有好消息,對她來說都是相反的結果——例如美俐看上哪個男孩,她就是倒霉為她送情書的那個呆子,若她不願意,美俐就跑去跟老媽告狀,說她不懂得幫助朋友,每每害她枉受無妄之災。

 

「怎麼?你不僅啞了還瞎了嗎?」吳美俐就不信她真的沒看見,蓄意再將右手推近她的臉一些。「哪,看到沒?我男人跟我求婚了!」

 

韓佑月微愣,這才看見她手指上那顆又大又圓的鑽戒。

 

「很好啊,恭喜。」

 

這是不是表示這女人短時間之內可以不來「騷擾」她了?這也算另類的好消息吧,呵~~

 

「我說你啊,果然事事不如我。」滿意的收回耀眼的右手,吳美俐心情愉悅的再度叨念。「你還記不記得我是換了多少個男朋友,才找到現在這個最好的?哪像你,從我認識你到現在,從來沒聽過哪個男人的名字和你排在一起過。」

 

「那種事有必要到處宣傳嗎?」

 

她本來就不是大嘴巴的女人,倘若真有任何感情事發生,她也不會到處跟人說,哪像身邊這個八婆,每段戀情都大肆宣揚。

 

「好心情,當然要和好朋友分享。」吳美俐的看法則是和她完全相反。

 

「我不記得我們什麼時候好過。」佑月涼涼地頂了句,正巧一個半身微濕的男人走進咖啡屋,她連忙趨上前去招呼。

 

「你這女人……我真會被你氣死!」睞了眼那無端進來打斷她的男客,吳美俐一時玩心大起,抓著他玩起「湊湊樂」。「這樣吧,我看這位先生也挺體面,不如就委屈這位先生跟你交往,你覺得如何?」

 

韓佑月驚訝的張口結舌,差點沒被她的玩笑話嚇死!

 

「等等,我的電話。」吳美俐的手機陡地響了,她連忙接起。「是你啊?嗯,好啊,我馬上過去。」

 

見男客不為所動的翻看menu,韓佑月尷尬極了,直想挖個洞將自己埋進去。

 

「好啦,今天感情交流就到此為止,我跟我親愛的要去挑婚紗了。」漾起甜美的笑,吳美俐煽風點火之後準備走人,臨走前還不忘撩撥一下那個無辜的男客。「對了,先生,我們家佑月的男人緣是差了點,不過她將來一定會是個好太太,你不妨考慮一下。」

 

說完話,她便匆匆忙忙離開了韓佑月的咖啡屋。

 

「呃……不好意思,她總是這麼瘋瘋癲癲的。」佑月紅著臉,一雙丹鳳眼不知該往哪瞧去才好。

 

「不會。」男人點了下頭,黑瞳在鏡片後面閃了閃,點了杯香醇的卡布奇諾。

 

才停止下雨沒多久的天空又飄下小雨,輕鬆的輕音樂流洩在咖啡屋裡,佑月坐在櫃檯後方發呆,直到有人以指輕敲櫃檯。

 

「麻煩結帳。」

 

店裡唯一的客人,也就是被吳美俐抓來「玩弄」的斯文男子正站在櫃檯前,將賬單推到她面前。

 

「喔。」她略嫌慌張的起身,抽出賬單夾裡的賬單。「一百二十元,謝謝。」

 

男人由皮夾裡抽出一張千元大鈔,並在她找零的時候凝視著她低垂的秀顏,似乎在思量些什麼……

 

「找您八百八十元,歡迎再度光臨。」佑月扯開真誠的笑。

 

男人接過零錢,突然沒頭沒腦地問:「小姐,原諒我多嘴的冒昧請問,你是不是遇上什麼麻煩了?」

 

「嗯?我沒有遇上什麼麻煩啊!」

 

韓佑月被他的問題弄得一頭霧水。

 

「我是說,不久前剛離去的那位小姐帶給你的難題。」

 

「呣……」總算明白他說的是哪件事,韓佑月尷尬的脹紅雙頰。「沒、沒有啦,她胡鬧的,你別放在心上。」

 

哎,連她自己說的人都覺得心虛,人家怎會相信呢?

 

「別怪我多事,我只是覺得你很像我一個很久以前認識的朋友,所以好奇的多問了句。」在收妥零鈔的同時,他抽出一張名片,放在櫃檯上。「如果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請你千萬別客氣,隨時可以跟我聯絡,再見。」

 

拿起名片看個清楚,上面寫著「唐澤民」三個大字,下面印有廣告公司總監的頭銜,她心口一緊,倏地抬頭望向門口。

 

「等等!」她不假思索的喊住正要拉開玻璃門的唐澤民。

 

他停下腳尖,旋身挺直腰桿的看著她。

 

「你……為什麼要幫我?」他不過是個可能不會再上門的眾多客人之一,不是嗎?

 

唐澤民扯開淺笑,雨後的陽光正好照射在他身上,形成一道耀眼的光圈。「我說過,你很像我以前認識的一位朋友,你就當作我們有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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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名片又放下,幾經思量,不自覺的一再重複相同的動作,韓佑月不禁恍神起來。

 

昨晚收完店回家之後,吳美俐又打電話來亂了一番,教她頭痛又煩躁,不禁想起白天到店裡喝咖啡的男人。

 

那個叫唐澤民的男人,會是她所謂的貴人嗎?

 

否則他怎會在下過大雨的午後,在她被吳美俐擾得幾近抓狂的時刻,出現在店裡,並且毫無理由的給她名片,表明願意幫忙?這教她的心更為煩亂。

 

美俐說得沒錯,從小到大她還真沒有什麼男人緣,記憶所及,好像沒有任何男生願意和她牽扯在一起……不,有一個,曾經有一個男生的名字和她並列,不過那是個不太好的回憶。

 

還記得好像是國小三年級的時候吧?她和一個轉學過來不久的男生打架,被學校罰勞動服務,名字還被貼在公佈欄上,那是她生平唯一一次和人打架,也是唯一一次和男生的名字並列的時刻……想到這裡,她不禁露出苦笑。

 

那個男生叫什麼名字,她已經不復記憶,因為他過沒幾天便又轉學了,她卻從此背上「虎姑婆」的稱號,全校的男生幾乎都避她如蛇蠍,也造成她不知道該怎麼跟男生相處的弱點。

 

看來吳美俐是真的要結婚了,言語間總有意無意的暗示她該找個男人照顧——有時她也搞不懂美俐的心態,好像處處跟她過不去,卻又經常在不經意間透露出些許關心。

 

真要麻煩唐澤民幫她的忙嗎?那她該如何開這個口?

 

剛才美俐在掛上電話前,還挑釁的要她找個好男人來跟她的老公比一比,她那時也不知是累昏了還是怎地,一時氣不過還當真答應了她,現在才來頭痛也已經來不及了。

 

「佑月,你今天是怎麼搞的?看誰的名片看得這麼專心?」韓佑月的合夥人蘇玉潔抱著一大把花走進店裡,準備拿來美化店面。

 

「沒、沒有啦。」她心虛的扯開僵硬的淺笑。「今天小陳沒陪你一起來?」

 

提起親親老公,蘇玉潔揚起甜蜜的笑容。「沒有,他今天要去開會,我就不讓他跟了。」

 

「有老公疼真好。」看著玉潔那幸福的模樣,她不由得感歎出聲。

 

「你也可以啊!」蘇玉潔將花插好後,拍拍雙手,笑著調侃道:「我早就叫你去交個男朋友,你就是不聽,現在才來羨慕有用喔?」

 

佑月翻翻白眼。「喂,這種事不是我想就可以的好嗎?總得雙方都看對眼才行嘛!」

 

一個巴掌拍不響,這麼簡單的道理,她就不信玉潔不懂。

 

「不一定啊,只要有一方喜歡就行了。」玉潔走到她身後拍了拍她的肩,眼睛好奇的偷瞄放在櫃檯上的名片一眼。「只要有一方心動了,就展開追求啊,這一點都不困難。」

 

「厚!你說得倒簡單!」說的比唱的好聽,這對凡事被動的佑月來說,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

 

終於看清名片上的字,蘇玉潔好奇地問:「喂,這什麼『唐澤民』是誰呀?」

 

「呃……沒什麼啦!」趕緊將名片收進圍裙的口袋,適巧有人走進店裡,她連忙起身,卻在看清來者之後明顯一愣。「是你?」

 

「嗨。」唐澤民扯開嘴角,彈了下手指。「麻煩給我一杯卡布奇諾,順便給我一份A餐。」

 

「喔,請等一下。」她沒愣多久,便開始動手準備咖啡。

 

「佑月,你認識喔?」好奇地多看男人兩眼,蘇玉潔湊到她身邊撞了撞她。

 

「不、不認識啊,只是他昨天來喝過咖啡。」昨天玉潔輪休,所以她才會沒看過唐澤民。

 

「昨天來今天又來?」玉潔滑稽的擠眉弄眼,大有揶揄的意味。

 

「我們咖啡好喝嘛,這有什麼奇怪的。」每天來店消費的大有人在,她幹麼這麼大驚小怪?佑月蹙眉睞她一眼。

 

「嗯哼。」但很少有人一進門就熱情的打招呼吧?玉潔就是覺得這個男人別有企圖,至於是什麼企圖她看不出來,不過日久見人心,久了總會知道的。「你忙吧,我進去準備A餐。」

 

「好。」

 

她很快衝泡好香郁的卡布奇諾,愕然的發現這回唐澤民沒找位子坐,而是直接坐在櫃檯前的高腳椅上。

 

「請用。」她將咖啡擺放在他的面前。

 

「對了,昨天的事你考慮得怎樣了?」唐澤民彷彿是特地來問她這件事,一開口便切入重點。

 

韓佑月差點沒被口水噎到。

 

「我沒什麼事需要幫忙啦,謝謝你的關心。」

 

嚇死人了,這個人那麼熱心,說不定居心叵測哪!

 

「小姐,我沒惡意的。」似乎看穿她的心思,男人扯開笑容。「相逢自是有緣,我能冒昧請問你的芳名嗎?」

 

「呃,我叫韓佑月,保佑的佑,月亮的月。」佑月拉出抽屜,找出許久沒用到的名片,趕忙塞一張給他。

 

「韓佑月……」唐澤民沉吟了聲,由於他的臉部低垂,教人無法看清他此刻的表情。「很好聽的名字。」

 

突然被稱讚,她沒來由的紅了臉蛋,心臟惴惴亂跳。

 

「謝、謝謝。」

 

「A餐來嘍!」蘇玉潔由廚房走了出來,手上多了個托盤。

 

「請慢用。」人家要吃飯了,佑月也不好意思再纏著他聊天,便拿著抹布東擦西抹的佯裝忙碌。

 

到了中午時分,許多上班族陸續進入店裡用餐,頓時令佑月忙得不可開交,待她好不容易空閒下來,這才發現唐澤民不知道在何時已經付完帳離去——

 

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  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  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

 

連著幾天下來,應該忙得不得了的吳美俐竟有辦法天天到咖啡屋嚼舌根,時間之長,讓一向將她當隱形人的蘇玉潔都大呼受不了。

 

趁著吳美俐去洗手間的時刻,玉潔將佑月拉進櫃檯抗議。

 

「拜託你好不好佑月?那女人騙人沒結過婚喔,每天到店裡來跟你嗆聲是嗆什麼意思的?」

 

佑月一臉為難。「玉潔,你就原諒她是生平第一次……」

 

「笑話!我也只結了一次,當初我有這麼亂你嗎?」聽她這麼說,玉潔更不爽了。

 

「你大人有大量,就別跟她計較了好嗎?」她怎麼有種夾心餅乾的錯覺咧?

 

「哼!」玉潔哼了聲,不爽到了極點。「她憑什麼咬定你交不到比她好的對象?佑月,交一個給她看!」

 

韓佑月只能苦笑。

 

倏地,玉潔彎起賊眼嘿嘿笑道:「對了,前兩天你被那瘋婆子拉去看首飾的時候,那位唐先生有來店裡,還向我問起你耶!」

 

「唐澤民?」佑月的心跳頓時漏了兩、三拍。

 

這些日子,唐澤民不定時地會出現在店裡,偶爾喝杯咖啡,偶爾約了客戶到這裡談事情,每回都會和她閒聊個幾句,她對他的感覺逐漸熟稔了起來,卻又說不上真切的熟悉,感覺有絲弔詭。

 

「對啊,我覺得他人挺不錯的,佑月,你不考慮把他嗎?」玉潔的眼轉啊轉,像在打什麼壞主意。

 

「拜託~~」她無力地呻吟了聲。「你哪壺不開提哪壺?」

 

「管它水壺、尿壺什麼壺,我就覺得你跟他很配啊!」玉潔可不管她的想法為何,她就是這麼認為。

 

哇咧!連尿壺都出來了她這可是高檔的咖啡屋耶,讓她「屎」了吧~~佑月不禁撫額暗歎。

 

「哪兒配?我看是『呸』吧?我的眼睛這麼小,他的條件又這麼好,你別異想天開了。」

 

她可沒倒追男人的本事,更何況唐澤民的條件並不差,人家要什麼樣的美女沒有,哪有可能看上她這小眼睛的女人?

 

「你那叫丹鳳眼,才不是眼睛小。」玉潔糾正她的觀念。「你要知道,雙眼皮割得出來,丹鳳眼可是連整型醫生都做不到,這才是你最大的特色啊,你妄自菲薄個屁!」

 

佑月不敢置信的瞪著她。

 

「玉潔,你越來越粗魯了。」

 

「喂,你們兩個在說什麼?不會在講我壞話吧?」

 

吳美俐由洗手間裡走了出來,正好瞧見她們兩個在櫃檯裡嘀咕,冷不防出聲打斷她們的談話。

 

「是啊是啊,就是在講你的壞話。」玉潔皮笑肉不笑的接腔。

 

「你——」美俐的嘴角抽搐了下,下一瞬間又將矛頭轉向無辜的韓佑月。「哪,你還是沒交到男朋友對吧?都過二十五了,連個痞子也釣不到,真丟我們女人的臉!」

 

「喂!你別以為佑月好說話就欺負她!」玉潔氣昏了,不管佑月直揪著她的圍裙,惱火的加以反擊。「誰說佑月丟臉?她正和一位青年才俊交往順利,你別亂詛咒她!」

 

佑月驚愕的眨了眨眼。

 

她?!

 

和青年才俊交往順利?!

 

她自己怎麼不知道?

 

吳美俐冷笑兩聲,擺明了不信蘇玉潔的說辭。「最好是真的有青年才俊啦,那就帶來看看哪,口說無憑!」

 

「你這女人真夠囂張,要不是看在佑月的面子上,我早拿掃把把你轟出去了!」玉潔捲起袖子,一副隨時和她槓上的模樣。

 

「怎樣?我還怕你不成?」美俐兀自坐上高腳椅轉了圈,一雙美眸緊盯著佑月。「把你的男人帶來給我瞧瞧啊,還是根本沒這個人?」

 

佑月無辜的睞了玉潔一眼,兩人正不知該如何應付美俐那張利嘴之際,玻璃門上的風鈴適時響起。

 

「啊!這不就來了嗎?」玉潔一看清來者,立即露出「得救了」的神情,趕忙迎了上去。「快快快,有人在欺負『你的女朋友』,你趕快去解救她。」

 

聽著玉潔特意強調的字眼,佑月恨不得當場暈死過去……但她沒有,只是心跳加速、臉部燒灼,一雙眼著了魔似的離不開甫進門那男人頎長的身影。

 

第二章

 

吳美俐雖然老愛找佑月的麻煩,可她還算有點腦子,絕不會挑佑月店裡最忙的時候來亂;像今天她就是吃過晚飯,在等待她男朋友來接她之前的空檔去「騷擾」佑月,當她好不容易被她男朋友接走時,她們都過了關店打佯的時間了。

 

可是經過美俐這一亂,玉潔臨走前才想起佑月和唐澤民可能還有很多「體己話」要說,於是將店門半掩,以防有白目客人又闖進來消費,然後體貼的將整個店裡的空間留給他們。

 

韓佑月侷促的坐在店裡,緊張得胃都快打結了。

 

事情怎會變成這樣?或許她曾想過找唐澤民幫忙,卻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趕鴨子上架般的逼迫他成為自己故事裡的主角,這讓她對他感到非常抱歉。

 

「韓小姐……不,佑月。」唐澤民見她久久說不出半句話,不禁出聲打破沉默。

 

「嗄?!」他那低啞的聲音叫著她的名,令她感到耳根一陣莫名的酥軟,差點沒從椅子上跌滾而下。「唐唐唐……唐先生?」

 

「以我們目前的『關係』,似乎不再適用這麼生疏的稱謂,你還是叫我澤民吧。」他扯開溫柔的笑紋,好笑的凝著她的無措。

 

「對不起,害你莫名其妙被拖下水。」老天,她好想哭喔!

 

其實,像他這般溫柔的男人,當他的女朋友應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可惜她沒這福分,反倒讓他捲進這狗屁倒灶的鳥龍事件裡,想必他對自己的印象應該打了好幾個折扣吧?

 

「也沒人想到時間會算得這麼巧。」他咧開嘴笑,好似全然不以為意。「還好是我肚裡的咖啡蟲在叫,不然換成別人,看你怎麼辦?」

 

「噢,別再說了,」佑月掩面哀號,根本無法想像他預設的場景。

 

唐澤民啞聲失笑,並沒阻止她宣洩沮喪。

 

「你還笑?」佑月卻笑不出來,她暗歎唐澤民猶不知大難臨頭。「你不知道你要倒大楣了嗎?」

 

「怎麼會?雖然我不至於事事順利,日子倒也還算平順,你可別詛咒我。」他不以為意,嘴角依舊掛著淺笑。

 

「我才不會做那麼惡毒的事。」佑月無奈的翻翻白眼。「重點是你突然衝進店裡來,雖然暫時解決了我的麻煩,可是卻讓美俐誤以為你就是我的男朋友,這……這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

 

如果美俐又上門找麻煩,她該如何應付咧?

 

「簡單啊,我當你的男朋友就好啦!」唐澤民一派輕鬆的應道。

 

佑月驚愕得不知所措,雙頰瞬時不平氣的漾起赧紅。

 

「這、這怎麼好意思?」正經點韓佑月,人家才不是真有那個意思,他不過是想解決你的難題罷了——她不斷在心裡自我告誡,並責備自己亂髮花癡。

 

「無所謂啊,反正我目前沒有女朋友。」他的眼閃了閃,不過因眼鏡的阻隔而沒讓她看見。

 

韓佑月認真的盯著他,專注的模樣像是從不曾見過他似的。

 

老實說,他不是帥得讓人過目不忘的男人,但他那乾淨斯文的外表卻不容易讓人討厭,相反的,她就滿欣賞他那內斂的氣質,令她的焦躁緩緩沉澱。

 

她知道他的好意,從兩人第一次見面他就表明了這個態度,但無功不受祿,她怎好意思無端讓他蹚這趟渾水?

 

「那……不然這樣好不好?你借給我當假男友,只要借三次就好?」三次應該夠了,美俐的婚禮出現一次,之後說不定又有需要他這假男友出現的場面,她不敢要求太多,三次就好。

 

「三次?」他怔愣了下,不明白她這個次數是怎麼算出來的。

 

「嗯,我想美俐一定會再來找我,尤其是她的婚禮,一定不會忘了放帖子給我,到時候我就得麻煩你跟我去參加美俐的婚禮。」她歉然一笑,仍對他無辜被波及一事感到萬分抱歉。「除此之外,我想預留兩次機會,萬一美俐臨時又有狀況,至少我還有兩次機會可以運用。」

 

他神色未變,再問:「三次機會都用完之後呢?」

 

「之後如果美俐再刁難,我就跟她說我們分手了,這樣就不必麻煩你太多,你說這樣好不好?」她異想天開的兀自盤算著。

 

唐澤民斂起嘴角的笑意,定定的凝視著她,直到她遲鈍的頭皮發麻。

 

他幹麼這樣看她?難不成她臉上長了麻子不成?佑月不安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卻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唐……澤民?」見他久久不語,佑月忍不住出聲喊他。

 

「如果你認為三次就好,那麼就三次吧。」終於,他無異議的點頭。「那麼,為了這三次,我們是不是至少該互相留下聯絡的方式,以防有臨時狀況發生?」

 

「對厚,還是你細心。」兩人相互在對方的手機裡留下自己的電話後,佑月鬆了口氣,放心的笑了起來。「謝謝你。」

 

「不必這麼客氣。」看看表,十點,平常這咖啡屋九點就打烊了,更何況店門已拉下一半,他不認為她還想繼續做生意。「時候不早了,你不回家嗎?」

 

「要啊要啊!」她看了眼壁鐘,連忙由位子上跳了起來。「顧著跟你聊天,都沒注意到這麼晚了。」

 

「我送你吧。」唐澤民跟著起身。

 

「不,不用啦,我搭捷運很快的!」這怎麼好意思?她已麻煩他充當自己的假男友,難不成還讓他盡真男友的義務,送她回家喔?

 

她可沒這麼厚臉皮。

 

「沒關係,走吧。」唐澤民率先走出店門,沒給她拒絕的機會。

 

佑月呆愣半晌,這才關掉店裡所有的燈,走出店外關好大門,跟上他的腳步。

 

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 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 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

 

沒有人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沒休息,韓佑月也一樣。

 

即使做的是服務業,她和蘇玉潔仍會安排輪休,而在輪休的時候,則僱請工讀生頂替人手。

 

在這難得的休假日,佑月原想窩在家裡什麼都不做,好好的放縱自己做一隻好吃懶做的米蟲,可惜天不從人願,早上九點不到,她家便來了個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硬是將她由酣甜的睡夢中擾醒。

 

「快快快,陪我去做SPA!」美俐是閒不住的急驚風,加上婚期慢慢逼近,她忙著保養全身的肌膚,以期做個讓人稱羨的新娘。

 

「拜託~~那種消費太高級了,我享受不起。」佑月揉亂自己一頭秀髮,她懊惱的發現自己竟比平日上班的時候還要早起,真傷腦筋。

 

「誰要你出錢?你只要當陪客充場面就行了,走啦!」吳美俐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她拚死不讓佑月再回床上補眠,硬是由衣櫥裡拉出衣服丟給她。「快,給你三分鐘的時間,不然我剝光你衣服拍你裸照喔!」

 

佑月一聽臉都綠了,依她對美俐的瞭解,那女人瘋起來,什麼事都有可能做得出來,她只好哀怨的拿起衣服走進洗手間。

 

「快喔,計時開始。」吳美俐當真對著自己的表朝洗手間喊道。「超過時間的話,處罰一樣。」

 

佑月翻翻白眼,不由得加快穿衣,盥洗的動作,趕在最後1秒衝出洗手間。

 

「算你準時。」美俐撇撇嘴,似乎因沒機會拍她裸照而感到遺憾。

 

「好啦好啦,要走就快。」

 

彷彿擔心美俐隨時改變主意對她「施暴」似的,佑月這會兒反倒急著拉她出門,兩人一路殺往SPA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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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刻,韓佑月不得不相信「狹路有相逢」這句話——呃,不,是有緣千里來相會。

 

「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怎麼會在這裡?」

 

在SPA館的櫃檯,韓佑月和唐澤民同時指著對方的鼻子喊道。

 

「我被美俐拉來做SPA!」

 

「我來談這個SPA館最新一季的廣告合約。」

 

兩人同時發出疑問,又同時解釋出現的理由,再次疊聲應道。

 

「我真是受不了你們,我先去換衣服了。」約莫是受不了沒有自己的戲分,吳美俐將提袋一揚,搖搖擺擺的兀自走向更衣室。

 

「你等我一下。」

 

唐澤民轉身和身後的男人低語,未幾,那男人點點頭便先行離去,臨走前還好奇的多看了佑月一眼。

 

「真巧,沒想到在這裡也能遇到你。」

 

「是啊,要不是美俐硬拉著我來,恐伯我還賴在床上爬枕頭山呢!」這算不算因禍得福呢?呵~~

 

「你今天不用開店嗎?」他挑了挑眉尾,彷彿她說的是天方夜譚。

 

「玉潔去開了,我們輪休時都會請臨時工讀生來幫忙,不然忙不過來。」好奇的睞了眼剛才那男人離去的方向,她不安的扯扯他的衣袖。「喂,你不是來談合約的嗎?不趕快去開會,說不定這裡的主管一個不高興,那你的生意就甭做了。」

 

唐澤民不禁輕笑出聲。「不會,我和他們公司合作很久了,他們其他關係企業的廣告也都由我們公司包辦,相信他們不會這點面子都不給我。」

 

噢,老天~~他笑起來真是好看!

 

佑月不覺迷眩了下,趕忙拉回自己的神智,雙頰因懊惱而微紅。

 

倏地,他毫無預警的傾身貼近她,身上的古龍水味立刻竄進她的鼻尖,她甚至能夠感覺到他的體溫,幾乎是即刻,她的心跳失速的狂跳起來。

 

「我說你們女人的友誼真奇怪,美俐不是經常損你嗎?你怎麼還跟她來做SPA?」他刻意壓低聲音問道。

 

她瞬時僵成一尊石像,眉心揪成一座小山,支吾許久才據實以告。「呃……她威脅我,不陪她來的話,她要剝光我的衣服拍我裸照。」

 

唐澤民不敢置信的瞠大雙眼,半晌,爆笑出聲,笑得幾乎溢出淚來。

 

「你在笑什麼啦?」佑月不禁脹紅了臉,覺得好糗!

 

「天啊,女人的心態真可怕。」他還在笑,笑到雙肩抖得厲害。「裸照?!真可惜沒機會看到。」

 

「喂!你怎麼這樣啦!」她的臉爆紅,羞惱的拍打他的肩。

 

他笑得難以自抑,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緩下笑意。「好好好,不鬧你了,我必須進去開會了。」

 

「嗯,快去吧!」她可不想再多擔負一條影響他工作的罪名,趕忙催促他快去辦正事。

 

「OK,你好好享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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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SPA池裡享受各式的水療按摩,佑月全身酥軟的泡進藥浴池,而後滿足的逸出輕歎。

 

果然,花錢就能得到享受,對整天忙碌於工作的她而言,來到這裡無疑是全然的放鬆,教她不知該不該感謝美俐的雞婆?

 

此時那女人跑到美容館做臉去了,沒人在她耳邊聒噪,正好讓地圖個清靜,因此她心情愉悅的閉上眼,享受著藥浴浸泡全身每一個疲累毛細孔的舒服感。

 

「小姐,一個人?」

 

不知過了多久,就當她快被周公召喚之際,陡地一道輕浮的男音驚擾了她,她睜開雙眼,發現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就坐在她身邊,貼靠得很近,教她心裡立刻產生抗拒。

 

佑月沒打算搭理那個陌生人,她爬出藥浴池,到沖洗藥浴的蓮蓬頭下略做沖洗,孰料那白目的男人又靠了過來,她微慍的蹙起秀眉。

 

這個人想怎樣?

 

難道他看不出來,她一點都不想和他有所接觸嗎?

 

轉身往水療區走去,她開始考慮是不是該學美俐到美容館做臉,以免被人打擾。

 

「嘿,別這樣嘛,漂亮的小姐。」料想不到,那男子竟大剌剌的擋住她的去路,一雙賊眼旁若無人般掃視著她曼妙的身材。「大家都是出來玩的,何必這麼拒人千里呢?」

 

鬼才跟你出來玩!佑月嫌惡的撇撇嘴,轉了個身,誰知那人又跟了上來。

 

「小姐,做個朋友嘛,瞧你那雙丹鳳眼多麼迷人。」男子似乎打定主意纏上她,對她表現出來的冷淡視而不見。「至少留個姓名電話嘛,有機會我們可以多瞭解瞭解。」

 

佑月開始覺得不安。「對不起,請讓讓。」這天不是假日,水療館裡的人並不多,加上空間寬闊,似乎沒有人注意到她正在被騷擾,她不得不板起臉,硬是給男人碰了根軟釘子。

 

「你真有個性,我最欣賞有個性的女人了。」不料男子竟讚賞的豎起大拇指,無論她轉往哪個方向,他就是有辦法堵在她面前。「給個面子交個朋友,對你不會有損失的。」他猶不放棄的遊說道。

 

「我沒興趣。」直到現在,她才開始後悔跟美俐來這裡享受——遇上這種無聊男子,享受都成惡夢了!

 

「嘖嘖嘖,這麼酷?」男人扯開邪惡的笑,陡地輕浮的伸手摸她的臉。「我就喜歡酷女人,越酷我越愛!」

 

「啊~~」佑月驚嚷了聲,猛地退後一大步,臉色鐵青。「你放尊重點!」

 

她只能口頭威嚇,實際上她早已嚇得腿軟。

 

「我可不懂尊重兩個字怎麼寫,我只知道我欣賞你,要你跟我做朋友,這就夠了。」男子邪淫的伸舌舔了下唇,一副滿腦子下流思想的邪氣模樣。

 

「我才不要跟你做朋友!」她嚇得腿都軟了,轉身想跑,男子卻又迅速的擋在她面前。「你再不走開,我就要叫嘍!」

 

「你不僅酷,還是只小野貓,嗄?」男人笑得更為張狂,囂張的大掌倏地搭上她的肩,觸摸她柔嫩的肌膚。「你叫啊,想想別人會怎麼看我們?他們八成以為我們是熱戀中的情侶,正在打情罵俏呢!」

 

佑月無措的望向前方,絕望的發現偌大的SPA館裡,原本存在的服務人員不知何時全消失得不見蹤影,消費的客人也沒人注意到她的不對勁,她的心冷了又冷,全身竄起一陣寒意——

 

誰來救救她啊?

 

「她叫你放手,你是聾了嗎?」

 

霍地,一道熟悉的低醇嗓音傳進她的耳膜,她還來不及釐清那道聲音的主人是誰,便感覺肩膀的箍制鬆開,她自由了!

 

她疲軟的旋身一看,發現唐澤民不知何時就站在身後,身上僅穿著一條輕薄短小的子彈型泳褲,讓她的腿更軟了。

 

她從不知道包裹在他文明外衣底下的,竟是如此精碩的體格,雖不致肌肉壘壘,可結實精健的比例和那身小麥色的肌膚,在在都顯示他常常運動。

 

「本少爺找樂子,勸你最好不要多管閒事!」男子恨恨說道,氣惱自己的好事被阻擾。

 

「誰叫你碰的是我的女人!要鬧就來吧,我奉陪到底。」唐澤民也不示弱的以手擦腰,嚴陣以待。

 

「該死!你知不知道我是誰?」男子囂張的瞪視他。

 

「不知道,我只知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他揚揚嘴角,半點沒將男人的叫囂放在眼裡。「需要我找警衛來嗎?」

 

男子狼狽的瞪他一眼,悻悻然的轉身離去。

 

「你沒事吧?」待男人一走遠,唐澤民上前扶住她虛軟的身子,聲音透著明顯的關心。

 

「你的眼鏡……」她注意到他的鼻樑上少了那副無框眼鏡,這讓他的眼毫無遮掩的展現在她眼前。

 

那是一雙炯炯有神的眼,充滿著犀利的光芒。

 

「你總不會期望我泡SPA還戴著眼鏡吧?那只會讓我更看不清楚而已。」他的嘴角拉開性感的笑紋,暗示她這是個充滿水蒸氣的空間。

 

「呃……」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問了個蠢問題,她困窘的攀著他的臂,以穩住自己虛軟的腿。「謝謝你來救我,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人少的時候,更該懂得保護自己。」看來是該建議這裡多請一些警衛了,連那種不入流的人都放進來,這樣女客怎能安心享受?「我不是那麼巧,每次都能及時出面救你,你要懂得自保才行。」

 

「那你怎麼會突然來了?」難不成他和她有心電感應?否則他怎麼知道她有危險?

 

「會開完了,我想既然你也在,就買了條泳褲進來溜溜,跟你聊聊天也好,誰知道這麼巧就替你解圍了。」他聳聳肩,輕描淡寫的一語帶過。「美俐呢?她比你強悍多了,要是她在,即使我沒來都沒問題。」

 

佑月被他的說法逗笑了,身體慢慢恢復些許氣力。「她去做臉。其實我也覺得對付男人,她有她的一套。」

 

他無奈的淺歎一口。「你就不行了,連自衛的本事都沒有,只能笨笨的等人來救你。」這到底好還是不好?

 

「誰知道會遇到這種事嘛!」她不自覺的使用撒嬌的語氣。

 

「那你最好祈禱我隨時能像終極保鏢那樣出現在你身邊。」他輕鬆打趣。

 

「是是是,認識我是你這輩子最倒楣的事,這總可以了吧?」有了他的陪伴,佑月不覺跟著放鬆了起來,也才有了開玩笑的心情。

 

「誰倒楣還不知道。」他低聲咕噥。

 

「嗯?你說什麼?」她沒聽清楚。

 

「沒事,陪我做做水療吧!」

 

第三章

 

自從SPA館事件之後,唐澤民和韓佑月之間已然跳脫初識時的疏離感,相處起來越見自然,即使是原本不怎麼相信兩人關係的吳美俐,也因為他們越來越自然的互動,心中的懷疑因此而消失無蹤。

 

至於唐澤民,似乎全然沒有「借用男朋友」身份的自覺,自得其樂且不露痕跡的逐漸滲入韓佑月的世界,經常可見他出入咖啡屋,次數之頻繁儼然是所有客人之冠。

 

用餐、飲用下午茶自然不在話下,還時常可以看見他捲起袖子,幫忙兩位老闆娘做些粗重的工作,像換燈泡、清水管什麼的,經常讓佑月有種多了位合夥人的錯覺。

 

這日不曉得吹了什麼風,來店用餐的客人特別多,佑月和玉潔全擠到廚房準備套餐,正巧唐澤民也來湊熱鬧,遂自告奮勇為她們站吧檯權充招待,同時引來兩個女人的側目。

 

「你行嗎?」佑月以將他瞧扁了的輕蔑眼神睞他一記。

 

「像不像三分樣,沒看過豬走路也吃過豬肉,安啦!」他拍拍胸脯保證。

 

這個看似不經意的舉動,讓佑月不由自主的憶起那日在SPA館窺見他健碩的體魄,頓時臉兒一紅,低下頭佯裝忙碌,連看他的勇氣都沒有。

 

「交給你是沒問題,但萬一有客人抱怨你沖泡的咖啡不好喝,砸了我們的招牌,到時看你怎麼賠償我們。」

 

「不難啊,頂多我再弄家新的來玩,由你們兩個負責經營,我則領干股,盡心盡力壓搾你們。」他開心計劃道。

 

佑月和玉潔都在忙碌著,炒菜的炒菜,盛飯的盛飯,卻同時以凶狠的眼神掃向他。

 

「你想得美!」佑月又好氣又好笑的損他一句,催促著他到櫃檯充當門面。「你再不出去看櫃檯,等等店被搬走了,我就找你算帳!」

 

唐澤民領了懿旨離開廚房,心情愉悅的當他的「門神」去了。

 

「喂,你來真的還是來假的?」玉潔越看越覺得這兩個人登對,老覺得他們總有假戲真做的一天。

 

哇~~光是想就覺得好浪漫,跟小說裡寫的一樣耶!可惜她死會了,不然她也真想來真真假假一番,一定很好玩。

 

「什麼真的假的?」哎呀!蒸蛋快好了呢!佑月掀開鍋蓋,在蒸蛋表面撒上些許蔥花,一道香噴噴的蔥花蒸蛋就上桌了,是套餐中極受歡迎的配菜之一。

 

「我說你跟他啦,到底可不可能一直走下去?」依她的觀察,唐澤民是個挺優的對象,佑月若是不懂得好好把握,可就真是大頭呆一個了。

 

「啊——」冷不防的,佑月手上的鍋蓋滑了下,偌大的鍋蓋滑落地上,燙到她的小腿,她驚惶的驚叫一聲。

 

「小姐們,發生第三次世界大戰了嗎?」唐澤民手上拿著咖啡豆密封罐,一聽見聲音便探頭進來問道。

 

「沒事,只是不小心弄掉鍋蓋。」忍著小腿的微燙,佑月硬是扯開淺笑。

 

「沒事就好,我煮我的咖啡。」他點頭,廚房門口立刻不見他的蹤影。

 

「嘖,不過掉個鍋蓋嘛,瞧他緊張的。」玉潔好笑的揶揄。「我只不過隨便問一下,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我哪有,就只是沒拿穩嘛,又不是故意的。」佑月心口一縮,趕忙找了個爛理由解釋。

 

「我好像沒問你為什麼弄掉鍋蓋吧?你啊,分明心裡有鬼!」玉潔再也忍不住的輕笑出聲。

 

佑月的臉再度脹紅。「我才不信這世上有鬼。」

 

「嗯哼。」用托盤盛裝了兩份配好的套餐,玉潔臨走出廚房前不忘再調侃道:「做人別太鐵齒,世上的事無奇不有,我勸你寧可信其有。」

 

很多事點到為止,雖然她認為唐澤民是個適合佑月的對象,但那也得佑月自個兒也這麼認為,否則她在這裡一頭熱個什麼勁兒?自討沒趣嘛!

 

佑月對著鍋子裡飄散而出的煙霧發呆,心裡卻似乎有某個角落鬆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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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上店門,揮別玉潔和她老公,佑月唇邊掛苦淺笑,不由自主的想起白天玉潔的調侃。

 

她當然知道唐澤民對她好,就她記憶所及,除了自己的親人之外,似乎還沒有任何異性待她像他那樣,既溫柔又體貼;一想起他那俊朗的臉龐,不禁教她芳心一陣蕩漾。

 

她沒笨到不清楚唐澤民是個條件超優的對象,但她也很清楚自己沒什麼傲人的本錢,他願意幫忙自己,她就該躲在棉被裡偷笑了,哪還敢癡心妄想他會對自己心動?

 

她還記得自己預約要借唐澤民三次,第一次很快就要被用掉了——這個禮拜天,也就是吳美俐結婚的好日子。

 

美俐果然沒忘記發紅色炸彈給她,在收到紅帖的同時,她還不得不感歎自己的第六感真準!

 

雖然美俐的個性不太討喜,但她承認,看見美俐即將走入婚姻,她很羨慕。

 

哪個女人不想要有個美滿的歸宿?但她就是沒有男人緣,還能怎麼樣呢?能借到唐澤民來幫她,或許已是她所能遇上最大的幸運……

 

「走這麼慢,不怕遇上色狼?」倏地,一道男音由她身後響起,狠狠地嚇她一大跳。

 

她趕忙回頭,看清對方的身影後鬆了一口氣。「澤民,你怎麼也這麼晚?」

 

「加班啊。」他回答得理所當然,隨後撫了撫肚皮。「本來想到你店裡看看還有沒有東西吃,誰知道你今天這麼準時就打烊,看來我今晚要餓肚子了。」

 

「幹麼講得那麼可憐?台灣夜市一堆啊,隨便都嘛有得吃。」她被逗樂了,極有特色的丹鳳眼瞇成一條線。

 

他霍地誇張的歎了口氣。「說到這個就該怪你了。」

 

她無辜的眨眨眼。「我做了什麼嗎?」

 

「你看我這陣子幾乎每天在你店裡搭伙,胃都讓你養刁了,一想到外面隨便吃就沒胃口。」不著痕跡的將她帶往停車場,非常順便的提起。「我送你回去。」

 

「喂,你不吃飯不行的啦!人是鐵、飯是鋼,況且你又加班,這樣身體會撐不住的。」她掛心著他的空腹,完全沒注意自己越來越關心他。

 

「安啦,餓一個晚上死不了。」他拉開車門,逕自坐進駕駛座,待她不得已也跟著坐進車裡,他才接續話題。「你看我壯得像頭牛似的,沒這麼脆弱。」

 

「最好是啦,沒見過這麼瘦的牛。」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她想了又想,終於咬咬下唇,突然沒頭沒腦地說:「等等到我家去吧。」

 

唐澤民發動車子,聞書挑高眉尾。「你有需要?」

 

「啊?」她的眸裡冒出問號。

 

「女人邀請男人,通常只有一個涵義。」意思就是說,再裝傻就沒意思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直說無妨。」

 

他很快將車開出停車場,平穩的滑入車道。

 

「你……你別誤會,我、我發誓,我絕對沒那個意思!」她急忙用力揮手,腦袋裡一片空白,差點沒被他的話給嚇死,連忙澄清自己的想法絕不像他想的那般邪惡。

 

「那到你家是……」這會兒換他不懂了。

 

「既然你說你的胃是讓我給養刁的,所以我才想,你要不要到我家去一下,我好弄點東西給你吃。」她誠懇說道。

 

唐澤民微微詫異了下,握住方向盤的手緊了緊,突地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到我家吧,我記得我的冰箱裡好像還有點食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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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唐澤民家距離咖啡屋還真近,約莫五分鐘車程,加上他又曾經說過公司也在咖啡屋附近,這樣的距離居然還要開車上班,著實讓她有種多此一舉的錯覺。

 

走路就可以到了咩,當運動也不錯。

 

「老天,腳還真有點軟了,我以為一個晚上不吃沒關係的說。」一進屋,唐澤民彷彿脫去了平日的內斂外衣,全然不加掩飾本身的真性情,窩進沙發裡嚷嚷道。

 

「所以我才說一定要吃飯啊。」韓佑月打開冰箱,發現冰箱裡的確有些簡單的食材,不禁笑道:「很難想像你會上超市買菜。」

 

「我哪那麼多閒工夫?全是我妹買來的。」他抽掉領帶,走到她身邊跟她一起看著冰箱裡的東西,忍不住搖了搖頭。「講幾百次了也不聽,我這個人手笨死了,根本不會自己弄來吃,她卻偏偏一買再買,腦袋就是轉不過來。」

 

「可見你妹妹很關心你啊。」這是他頭一回提起他的家人,瞬間,她竟有種離他更近的恍惚感。「我先煮給你吃吧,免得你真餓壞了。」

 

「那我先去沖個澡,沖好之後八成就可以吃東西了。」他像個孩子般歡呼,轉身往房間走去。

 

佑月沒敢去想他挑這個時間洗澡,是否可能潛藏任何綺色的意念,她只敢趕快煮食,用力甩去腦子裡的遐想。

 

很快的,一碗熱騰騰的什錦面上桌了,正巧唐澤民也由房裡走了出來,換上一套乾淨的休閒裝。

 

「哇~~我就知道你的手藝是最棒的!」他嚷著,快速走到餐桌前坐定。

 

佑月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你這樣子真像幼稚園的小朋友,等著吃點心的樣子。」

 

「小姐,我成年了好嗎?」沒好氣的橫她一眼,他拿起筷子動手又動口。

 

「我可以參觀一下你的房子嗎?」他一個人住?佑月吐吐舌,她從沒想過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感覺挺空虛呢!

 

「OK啊,你盡量。」他塞了一嘴面,含糊地應道。

 

得到主人的同意,佑月便大方的開始「參觀」——說參觀有點言過其實,因為他家除了臥室之外,全打成一大塊空間,或許是為了讓訪客感到舒適、無壓迫感吧?

 

他用的東西,即使只是個裝飾品,每樣東西都帶有些許特別的趣味。例如他的鑰匙盒,一看就知道是手工製品,上面用薄鋁片及金銀銅線勾繞出一幅可愛的貓咪圖樣,超吸引人,還有他的相框……

 

咦?怎麼放張小孩子的照片?

 

她好奇的看仔細些,發現相片裡是個十歲左右的男孩,感覺竟有點似曾相識。

 

「澤民,這小孩是誰?」她沒多想便脫口發問。

 

唐澤民正喝下什錦面的最後一口湯,循聲抬頭一看,差點沒將嘴裡的湯噴出來——

 

「別動!」

 

他發揮難以想像的速度衝到她面前,急躁的將她手上的相框搶過來,隨即發現自己的舉動過於緊張,安撫性的扯開笑臉。

 

「呃,是我表姊的兒子,老愛黏著我,這照片好像也是他自己拿來的,我就順手將它裝框了。」

 

狐疑的看著他額上冒出的薄汗,大概是這種天氣吃麵太熱了吧?她想。

 

「但是我怎麼覺得自己見過這個孩子?」而且不是最近的事,那個印象好像距離她很遙遠,可現在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唐澤民窒了窒,嘴角微微抽搐。「大概是大眾臉吧?我表姊常說很多人老說見過她兒子,我都見怪不怪了。」

 

「喔。」單純的佑月很快便接受了他的說辭,暗罵自己無聊。「你吃飽了喔?我可以跟你談談嗎?」

 

「好啊。」拉著她坐到沙發上,他似乎鬆了口氣。「什麼事這麼慎重?」

 

「我要麻煩你把這個禮拜天的時間留給我。」一見他的眼閃了閃,她連忙繃起全身的神經。「我沒別的意思喔,是美俐在那天結婚,你沒忘記你答應要借我三次吧?」她不安的再度詢問。

 

「沒忘,禮拜天是吧?」感覺自己好像牛郎,他無奈的閉了閉眼。「我需要穿得很隆重嗎?你覺得宮廷服怎麼樣?」

 

「你有那種衣服?!」不會吧~~她竟能聯想到他化身為童話書裡,由城堡裡走出來的王子?!難道最近腦袋不太正常了?

 

「以前學生時代演過戲劇。」他咧開嘴,皮笑肉不笑。

 

「……」佑月瞪著他,不知怎麼回應才好。

 

「真的,不信我可以拿給你看。」只是他有點忘了壓在哪個箱子底下了,得花點時間找找看。

 

「不,不用了。」真讓他找出來還得了?美俐的婚禮他們只是去幫忙熱鬧而已,一點都不需要喧賓奪主。「你確定那天能空出來厚?」

 

「沒問題。」先答應她了嘛,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事先挪開才行。

 

「嗯,那我就先謝謝你了。」漾開放心的淺笑,她拿起擺在沙發上的布包。「我再拿帖子給你看,我們另外再約時間好嗎?」

 

「好。」他完全沒有異議。

 

「就這麼說定了,時候不早,我先回家去了。」她起身,再留下去便成了打擾。

 

「佑月。」

 

唐澤民霍地攫住她的細腕,她起身的動作一時收勢不住,整個人以狼狽的姿態跌進他懷裡。

 

韓佑月驚魂未定的靠在他胸膛,剎那間,他的心跳混雜著她自己的心跳,她幾乎分不清誰的心跳比較快,只能像塊逐漸硬化的石膏,全然不敢或動。

 

「那個……對不起,可能是我沒站好……」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兩個人就變成這副曖昧的模樣,她根本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直覺先道歉再說,免得他又以為她有不良企圖。

 

她看起來真有這麼「肖想」他的樣子嗎?哎~~

 

他好似愣了下,直至聽見她的聲音,這才將她扶正,略顯快速的起身,拿了鑰匙後杵在門邊等她。「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我送你吧。」

 

「其實我可以……」佑月覺得他的情緒好似和剛才天差地別,她隱隱覺得自己說錯或做錯了什麼,心情也隨之低落。

 

「不行,太晚了,我絕不會讓你一個人回家。」待她走出大門,他將門鎖好,領著她前去取車。

 

佑月安靜的跟著他,沉默的讓他送自己回家,心情,跟夜的天空一般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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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全班班費就剩你一個沒繳,你到底要不要繳?」總務股長走到他面前,以她那雙小小卻很可愛的眼瞪他。

 

「不繳。」男孩佯裝很酷的回她一記白眼。

 

「你這個人很不合作喔!」總務股長攬起眉毛,一雙瞇瞇眼瞇得更小了。「才一百塊而已,你真有這麼窮嗎?」

 

男孩像被拆穿了心思似的,霍地脹紅了臉,握緊雙拳。「不繳就是不繳,你管我窮不窮。」

 

「喂,你講不講道理?」總務股長不怎麼高興,板起臉來跟他講道理。「每個人都要繳班費,你也不能例外!除非你很窮,或許我還可以跟老師講,要老師幫你忙。」

 

「不需要。」男孩挺了挺胸,咬牙不肯承認。「我就是不繳,要你管!」

 

「你——」總務股長真的生氣了,一張臉跟著脹紅起來,像在和他比賽一樣,「好,我去報告老師,要他自己跟你收班費。」

 

「喂,你不要走!」男孩有點慌,突地伸手抓住她的長髮辮。

 

「啊~~好痛!你放手啦!」總務股長的小臉痛得扭曲起來,她抓著自己髮辮的髮根,不由自主的尖嚷起來。

 

「不准你去打小報告!」男孩又急又氣,說什麼都不肯放手。

 

「你放開我!」小女生吃痛的直覺反擊,惱火的用腳踢他。「放手放手,好痛喔~~」

 

「你打人?!」男孩不敢置信的閃躲著,手卻依然揪著她的髮辮。「你媽媽沒教你嗎?女孩子怎麼可以這麼粗魯?」

 

「你先動手的,惡人先告狀!」女孩紅著眼,不間斷的以手腳攻擊他。

 

「你要打我耶,我又不是笨蛋,幹麼乖乖的讓你打?」

 

男孩被她踢了好幾下,一時間氣不過和她打了起來,兩人扭打成一團,直到被其他的同學發現,跑去告訴老師——

 

熟悉的場景掠過眼前,唐澤民雙眼專注的盯著車道,腦子裡卻不由自主的重播著許久以前的一小段回憶。

 

沒錯,他就是那個不繳班費的男孩,當年不是他不願意繳班費,事實上是他根本繳不出來。

 

打小,他和妹妹就是由阿嬤養大的,阿嬤從來沒跟他們講過,為什麼爸爸媽媽都不跟他們住在一起?每次問,阿嬤就哭,久而久之,他和妹妹都不敢再問。

 

就在打架事件前不久,他們才和阿嬤一起搬去那個城市,因為阿嬤說在那裡他和妹妹可以念比較好的學校,所以他才轉到那個班上就讀,誰知道那個班級還要繳班費,實在有夠倒楣!

 

當然,他可以伸手跟阿嬤要錢,可是他知道阿嬤為了他和妹妹,晚上在他們睡著之後還要到電子公司上大夜班,只因為大夜的薪水比較高;阿嬤這麼辛苦,他怎能再增加阿嬤的負擔?所以他早打定主意不繳,即使被罵也不繳。

 

可他沒想到,那個看起來小小的總務股長,會堅持跟他收那筆班費,且演變成兩人打架,被學校處罰勞動服務的下場。

 

因為他和總務股長打架的事,讓阿嬤很傷心,沒多久,阿嬤就又帶著他和妹妹離開了那個城市,到南部生活,他也因此又辦了一次轉學,可奇怪的是,和那女孩的衝突卻不斷的在他腦子裡重演。

 

當時的他,曾經憎恨過女孩,但在不斷憶起那件事之後,他發現女孩並沒有錯。

 

或許是顧及他的顏面,女孩並沒有在同學面前向他催繳班費,而是將他約到校園後操場,離班上最遠的地方跟他「談判」,所以他們才有打架的「機會」。

 

整件事情全是他的錯,他根本沒理由埋怨女孩。

 

可能是想通了這一點,對那女孩他始終有種說不出的歉疚,原以為這輩子恐怕沒機會跟她說句抱歉,沒想到在事隔近二十年之後,他和她竟意外的再度重逢——

 

在一個下著雷陣雨的午後,他不經意的發現藏在小巷裡的咖啡屋,走進去想喝杯熱咖啡,卻意外的和當年的總務股長又碰面了。

 

她,就是韓佑月,他從來不曾忘記她那雙可愛的眼和她的名字。

 

這是個怎樣的緣分,竟讓兩人有了再次相識的機會?

 

這次,他會好好把握機會,還給她一句積欠了她近二十年的抱歉……

 

第四章

 

盛大的排場,讓韓佑月見識到吳美俐夫家的富有。

 

「哇~~看來美俐的夫家很有錢喔!」這麼大的排場應該要花很多錢吧?會不會太浪費了點?她彆扭的撩著裙擺驚歎道。

 

她可從沒穿過這麼正式的小禮服,要不是唐澤民來接她時,看到她穿著尋常的洋裝,硬是拉著她到服飾精品店挑選了這件小禮服,恐怕她到這兒可就要貽笑大方了。

 

不過這該死的禮服,裙子一定要這麼長嗎?她已經很不習慣穿裙子了,還叫她穿這麼長,萬一不小心跌個狗吃屎,豈不是笑掉所有人的大牙?!

 

「還可以吧?我有幾個客戶更誇張,只不過是普通聚會就可以搞成這樣了,要是遇上類似的場面,應該會更豪華。」唐澤民不以為意笑道。

 

「天啊!那種更豪華的場合該穿什麼樣的服裝才合禮數?」她的小嘴訝異得足以塞進一顆橘子。「……你不會穿你的王子裝去吧?」

 

唐澤民微微瞠大雙眼,隨即忍俊不禁大笑出聲。「那是觀賞用,真穿出去會被當成瘋子的。」

 

「是嗎?那我就放心了。」她還真不敢想像那種畫面,挺可怕的說。

 

「有時我真搞不懂,你的腦袋裡都裝了哪些天馬行空的想法?」這讓他得到莫大的樂趣,是當初選擇接近她時所沒預期到的結果。

 

韓佑月瞪他。「你說得我好像神經病似的。」

 

「哈哈~~」沒意外的,他開心的笑了。

 

「你到底在笑什麼啦!」她一點都不覺得好笑,難不成他真把自己當瘋子?她的眉心蹙成小山丘,感覺些許不悅。

 

「沒有,你不到新娘休息室去看看今天的女主角嗎?」他邊笑邊提議。

 

「說的也是,我要是沒進去找她,她恐怕會把我給宰了!」佑月打了個寒顫,向招待人員問清新娘休息室的位置後,跟唐澤民一同前往。

 

「韓、佑、月~~你來得可真慢!」美美的新娘吳美俐,一見到佑月推門走入休息室,全然不顧形象地吼叫起來。

 

「嗨,美俐,你今天真漂亮。」佑月誠心稱讚道。

 

沒想到她的稱讚人家不領情,只見美俐水眸一瞪,彷彿和她有天大仇恨似的。

 

「你的意思是,我平常都不漂亮嘍?」

 

小鼻子小眼睛的吳美俐,偏偏在這時候發揮她的小心眼,硬要雞蛋裡挑骨頭。

 

「吳小姐,你誤會佑月的意思了。」唐澤民心想佑月應付不來美俐的難纏,特意出聲為她解圍。「佑月是說,你天天都漂亮,不過今天特別漂亮,艷冠全場,無人與你爭鋒。」

 

哇咧~~這麼噁心的話他也說得出口?!

 

佑月不覺搓搓手臂,雞皮疙瘩掉滿地。

 

「還是你會說話,佑月要是沒有你,不知道會得罪多少人。」驕傲的抬高下巴,吳美俐宛如發號施令的女王般高傲。

 

她沒這麼糟好嗎?

 

佑月翻了翻白眼,相當不以為然。

 

「美俐,你還缺什麼?」一個男人拿著幾個礦泉水杯跑了過來,胸口別著紅色的胸針,上面寫有金黃色的「新郎」兩個大字,他很快便發現休息室裡多了兩個人。「你們好。」

 

「這是我朋友韓佑月跟她男朋友。」吳美俐撒嬌的窩進他懷裡,指著佑月介紹,然後用吸管在礦泉水杯上戳了個洞,就著吸管啜飲。

 

「嗨,你是咖啡屋的老闆,我記得你。」他向唐澤民伸出手。「你好,初次見面,我叫王育仁。」

 

「唐澤民,很高興認識你,祝你新婚愉快,恭喜。」唐澤民也禮貌性的伸出手和他交握了下,兩人隨即自然的聊開了。

 

韓佑月驚奇的覷著他。

 

這個人講話還真圓滑,理論上去當個什麼業務經理的,或許會比他當那什麼勞什子的廣告總監還要賺錢吧?

 

「款,你男人不錯喔,這回讓你撈到好貨了。」美俐用肩頂了頂她,一臉曖昧。

 

「……」

 

唐澤民一邊和王育仁閒聊,一邊沒忘注意佑月和美俐的互動;雖然他知道美俐對她沒有惡意,可是她卻老是敵不過美俐的利嘴,讓他有點放心不下,忍不住偷覷著她們。

 

「唐先生,我們到外頭去吧,把這空間留給女士們說些體己話。」王育仁發現他的小動作,玩味的指指休息室的大門。

 

美俐又叫了起來。「喂!誰有什麼體己話?怪肉麻一把的。」

 

「你跟王先生聊聊也好,我在裡面陪陪美俐。」佑月笑著推了推唐澤民,「美俐,你的口紅有點掉了喔,我幫你補一下。」

 

唐澤民只好跟著王育仁走出休息室,兩人就和裡面的女人隔著一塊門板,像牛郎跟織女似的,感覺有點弔詭。

 

「其實美俐很在乎韓小姐這位朋友。」王育仁突地天外飛來一句。

 

「嗯?」這話總算讓他將注意力轉回王育仁身上。

 

「你別看美俐一副很難搞定的樣子,其實她很寂寞。」輕歎口氣,王育仁滿能體會她的心境。「或許是生長的環境不同,美俐又是獨生女,不太懂得如何和同儕相處,坦白說,她沒什麼朋友。」

 

王育仁視線飄向遠方。「大概是她不懂得表現自己的優點吧?在成長過程裡,排斥她的人還真不少。可韓小姐就不同了,至少在美俐心裡,韓小姐絕對不同於其他的泛泛之交,打從我認識她那天開始,她每天就在我耳邊佑月長、佑月短呢!」

 

唐澤民露出淺笑,並沒試著打斷他,至少瞭解吳美俐那複雜的心態也好。

 

「我在猜,可能韓小姐也不怎麼喜歡美俐向來高傲的態度,只是不好意思拒絕美俐,可美俐卻將她視為不可或缺的好朋友,因為韓小姐從不曾對她露出厭惡的神情,你明白我的意思嗎?」王育仁一臉歉意。

 

「你別想太多了,女人的友情不是我們男人可以理解的。」安撫的拍了拍王育仁的肩,他明白王育仁並沒有猜錯。

 

「不,我很感謝韓小姐願意對美俐伸出友誼的手,這讓她的性格不致偏頗得離譜;往後我會教她人情世故,也希望韓小姐能繼續和美俐做好朋友。」王育仁衷心期盼。

 

「這話你應該跟佑月講才對。」那女人心軟極了,一定會感動得莫名其炒。

 

「不,我想說的是,你得到一個好女人,千萬要好好把握。」他誠摯說道。

 

唐澤民胸口一緊,拍了拍王育仁的肩,嘴角噙著高深莫測的淺笑。

 

「育仁,你還不趕快入座,司儀要開始致辭了。」

 

一位中年婦女跑了過來,不但拉走站在休息室前的王育仁,更衝進休息室裡連吳美俐一起「擄走」。

 

韓佑月和唐澤民沒多考量便自己找位子,哪兒有空位往哪兒坐,連麻煩招待的程序都省了。

 

一坐定,佑月便好奇地問:「你剛跟美俐她老公在說什麼?」

 

「沒什麼,男人有男人的話題,女人不懂的。」他稍嫌敷衍的給她一個不算答案的答案。

 

「什麼嘛~~一點意思都沒有。」也不想想,要不是她的關係,他能來這參加喜宴嗎?紅包還是她包的耶,一點感恩的心都沒有,哼!

 

「乖乖吃吧,這裡的料理不錯。」挾了一堆冷盤裡的好料到她盤裡,他的嘴角始終噙著笑意。

 

「……」悶~~

 

吃就吃,她可是包了不少禮金,不吃多一點怎夠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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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叫「會後會」?佑月總算見識到了。

 

參加完吳美俐的喜宴,原以為小倆口會把握一生一次的洞房花燭夜,孰料美俐的老公竟提議和她及唐澤民來個「第二會」,害她想走都走不成。

 

參加會後會是沒問題啦,可是她著實穿不慣這長長的小禮服,能不能讓她先回去換件衣服再來「會」啊?嗚~~

 

「那多麻煩!反正你穿這樣又不醜,比平常的你不知道好看多少倍,為了路上行人的視覺觀瞻,你還是將就點吧,小小的不習慣算不了什麼的。」吳美俐褪下禮服,換上輕便的休閒服後說道,當場堵得韓佑月沒敢再有異議。

 

什麼跟什麼嘛,說得她好像比恐龍還恐龍似的……真有這麼嚴重嗎?

 

「佑月不管怎麼穿都好看。」不管美俐說了什麼損及佑月的話,唐澤民只是淡淡的為她回了句,就讓美俐再沒任何話好說。

 

奇妙的感覺在心裡發酵,佑月迷惑的抬頭看他,越看,心跳越快。

 

怎麼辦?她肯定自己當真喜歡上唐澤民了!

 

他的一舉一動,他的溫柔體貼,總是輕而易舉讓她怦然心動,她不知道這一切除了喜歡,還能是什麼樣的情感?

 

但問題是,她預借的三次機會才用了一次而已,她就已經管不住自己的心,那等到三次用完之後呢?

 

到時候,她該怎麼收回自己的心?

 

「情人眼中出西施。」王育仁頗有同感的點點頭,親熱的摟緊新婚妻子。「拿我來說,全世界沒一個女人會比美俐漂亮,這是同樣的道理。」

 

兩個女人同時紅了臉,吳美俐是因為害羞而赧紅,佑月則是受不了他們的肉麻而感到不好意思,尷尬的扯了扯唐澤民的袖口。

 

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四人浩浩蕩蕩的殺往山上,找了間感覺還不賴的山產小館進行「第二攤」。

 

對新郎、新娘來說,大喜之日沒吃到什麼東西是可以預期的,王育仁夫婦的肚子大唱空城計,一坐定便忙不迭的大肆點菜,瞧得佑月臉上冒出好幾條黑線。

 

她懷疑他們兩夫妻根本才由難民營被放出來呢!

 

「喂,吃東西就吃東西,點酒幹麼?」眼見老闆除了送食物過來之外,身後還跟著年輕的服務生送來啤酒,佑月不禁怪叫了起來。「萬一喝醉了怎麼辦?」

 

「聚會有酒才能盡興,況且只是啤酒,韓小姐不會介意吧?」

 

特地搶在老婆開口前出聲,王育仁就怕妻子講話太過直接,反而將氣氛弄凝了更不好。

 

「呃……」

 

「沒關係,佑月,小飲怡情,萬一真不小心喝過量了,頂多叫計程車就是了。」看穿王育仁的意圖,唐澤民也跳出來圓場。

 

「我、我又沒有說不行。」

 

而且說不行有用嗎?她只不過是個冒牌女友啊!

 

「安啦。」吳美俐則是顯得躍躍欲試。「要是他們都喝醉了,我來開車也行。」

 

佑月整個人僵掉了,好半晌才想起該有所反應。

 

「謝了,我寧可叫計程車。」她的聲音變得好虛弱。

 

她曾坐過美俐開的車,那種不要命的橫衝直撞法,教她事過境遷還記憶猶新,要不是當時真的趕時間,必須在教授開出的當人時限之前將作業送達,她非得拆了美俐的車不可!那經驗實在太恐怖了~~

 

韓佑月的反應讓兩個男人感興趣極了,連忙追問細節,結果佑月一邊躲著美俐殺人般的眼光,一邊戰戰兢兢的說出那段驚悚經歷,逗得男士們哈哈大笑,而美俐也忍不住笑了出來,笑自己年少輕狂。

 

「我現在技術很棒的,不信你問育仁。」美俐開出支票。

 

「謝了,我敬謝不敏。」她就擔心是芭樂票,說什麼都不肯答應。

 

一段又驚險又好笑的往事,輕而易舉的開啟了四個年輕人的話匣子,他們吃吃喝喝的聊得好不愉快,不覺時間緩緩流逝——

 

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 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 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

 

沒想到在山產小館裡的無心之言一語成讖,卻偏偏和她的預期相距千萬里。

 

原以為她和美俐是女人,酒量可能比不上兩個時常應酬的男人,結果結帳時竟是兩個大男人喝醉了!

 

她麻煩老闆幫她叫了輛計程車,還仰賴小館的老闆幫她們將兩個男人分別送上車,然後由美俐送她老公回去,她和唐澤民才坐著計程車離開。

 

憑藉著到過他家一次的印象,她正確找到唐澤民的住處,可是另一個意外卻讓她在這個尷尬的時候遇上了——

 

「咦?你誰啊?」就在她好不容易找到唐澤民家的鑰匙,正準備打開門之際,突然有人先她一步將門拉開,而且還是個艷冠群芳、耀眼無比的女人。

 

她先將佑月從頭到腳看了一逼,這才發現虛軟倚著她的唐澤民。

 

「款?!Richard怎麼了?」

 

「Richard?」佑月莫名其妙的盯著她。

 

「他啊,渾身酒臭的這個!」女人似乎終於聞到他身上的酒精味,這才出手幫她將醉昏了的唐澤民扶進屋裡。

 

兩個女人吃力的將他丟進沙發裡,韓佑月疲累的站直身體,心頭竄起酸澀。

 

他家裡已經有個這麼美麗的女人了,看來再怎麼樣都輪不到她……去去去!在亂想什麼?

 

早就說好他只是幫忙的嘛,說來說去都是自己胡思亂想!

 

她嚥下喉裡揮不去的苦澀,旋身向女人說道:「我把他帶回來了,那我……」

 

「停!」她連起頭都還來不及,女人便伸出手掌擋在她面前。「哪,你別想把這酒鬼丟給我喔,既然你送他回來,你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橫豎他這個樣子我也沒辦法跟他談事情,接下來就交給你了,我先閃人,掰!」

 

韓佑月一陣錯愕,當她回過神來,這才發現那女人早已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個燙手山芋……不,一個爛醉的男人給她。

 

「嗯……」被丟在沙發裡的唐澤民忽然開始不安的扭動,他抱著胃部,喉管不斷溢出酸水。

 

「喂,你可別吐在客廳啊!」佑月嚇壞了,真怕他就這麼原地嘔吐,連忙將大門關好,衝到他身邊拉起他的手臂。「你好重啊!還能不能走?」

 

「佑、月?」他一說話便吐出滿嘴酒氣,醺得佑月都快醉了。「這裡……是哪裡?」他口齒不清地問,像長了根大舌頭似的。

 

「你家啊!」翻翻白眼,她半拖半拉、吃力的邊扶著他邊帶領他的腳步往浴室移動。「走好啦!要是跌倒了,我可拉不動你。」

 

瞧他連話都講不清楚,步履更是歪七扭八的虛實不一,她不禁暗歎一口。這下子想不照顧他好像也不行了,再怎麼說他都幫過她的嘛,雖然三次只用了一次,總是有幫上她的忙,她可做不來忘恩負義的小人。

 

「我、還走得動。」他略嫌吃力的瞇起眼,似乎想確認自己行進的方向。

 

「你可以的,至少你的眼鏡還在。」她慶幸這個發現,倘若連他的眼鏡都不見了,恐怕她會死得更難看。

 

一個視力不良的人,還能指望他什麼呢?只要他不會跌個四腳朝天就已經是老天爺有保佑了。

 

「眼鏡?」他的腳尖頓了頓,突地輕笑了起來。「我根本沒近視,有沒有眼鏡對我來說……都沒差。」

 

沒近視?!他說的是沒近視三個字嗎?

 

那也就是說,這陣子以來,她一直誤以為他是個大近視,結果事實竟是她被隔著鏡片觀察?

 

天啊!她又不是螞蟻,不需要放大來觀察她的生態吧?!

 

她錯愕的張大小嘴。

 

「沒近視你戴眼鏡幹麼?」莫名揚起一團火氣,不禁開始懷疑他到底瞞了自己多少事?

 

他的沒有近視、剛才出現在這裡的火辣美女,還有什麼Richard的,她好像事事都不知道——原本火氣燒得正旺,可她卻像突然被澆了盆冷水似的,瞬間冷靜了下來。

 

她氣個什麼勁兒?只不過是個「暫時」的掛名女友,她干涉得未免太多吧?!可是……為什麼她會覺得些許不安,甚至有些心酸?

 

罷了,他愛不老實就由他吧,她真的半點干涉他的權利都沒有。

 

粗魯的將他丟進洗手間裡,待他將胃清空,極其狼狽的「爬」出洗手間,她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他拖進屋裡唯一的房間,當他終於在床上躺穩,她也差不多要癱平了。

 

會不會她其實是屬烏鴉的?沮喪的凝著躺在床上的唐澤民,韓佑月真希望現在暈死的人是她自己。

 

要是能像他這樣昏睡就好了,至少什麼都不必想,醒來也說不定什麼都忘了……

 

難怪有人說一醉解千愁,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水……我想喝水……」不曉得是不是酒吐得差不多,大腦逐漸開始恢復運作,下了「口渴」這個指令,唐澤民在睡眠狀態中低喃。

 

即使幾乎沒力氣動了,佑月仍認命的到客廳為他倒了杯水,然後懊惱的發現他根本沒辦法好好喝水——

 

好好的一杯水被他的枕頭「喝」了一半,她只得將濕掉的枕頭抽走,換上另一個乾燥的枕頭。

 

真奇怪,一個人住而已,幹麼弄張雙人床,還放兩顆枕頭?!

 

心裡才這麼發牢騷,冷不防那個喚他Richard的女人的身影竄進她腦海裡,她的心臟凝縮了下,仔細為他蓋好被子。

 

好了,現在該怎麼讓他好好將水喝掉呢?

 

一雙水眸不自覺看著他的唇瓣,她突然感到自己的嘴唇微微麻癢,直想湊過去「一親芳澤」……

 

待她回過神來,愕然發現自己的臉和他貼得好近,近得足以讓他散發出來的酒氣醺醉!

 

「我怎麼會……」她握緊小手,赫然發現自己手上還拿著剩下的半杯水,喉管裡像梗了根大魚刺,她下意識清清喉嚨,視線不覺又落到他的唇。

 

她沒非分之想的,只是想餵他喝水而已。

 

韓佑月困難的吞嚥口水,隨後咬了咬牙,硬是將水杯裡的水含進嘴裡,心跳加速的逐漸向他逼近——

 

第五章

 

頭痛欲裂!

 

宿醉的隔天,頭像被卡車輾過般「哧哧叫」,加上過度刺眼的陽光穿透沒拉上窗簾的窗戶,唐澤民難受得蜷在床上蠕動,像只即將被煮熟的活草蝦。

 

「該死!」他撫額坐起,環顧了下熟悉的環境,蹙著眉想起身喝杯水,倏地個模糊的影像掠過他眼前,他猛然頓住所有動作——

 

那是一個親吻的畫面,更弔詭的是,那畫面竟是佑月親吻著他?!

 

這是什麼狀況?

 

他的心跳失速的亂跳,顴骨不自覺的泛起潮紅,揪著身下的床單,突然不知該做何反應。

 

緊接著,昨晚的行程一一浮現在他的腦子裡。

 

他還記得自己和王育仁相談甚歡,可是他卻不記得自己怎麼回到家,又是怎麼安安穩穩的躺在床上睡覺?他竟一點記憶都沒有!

 

可是他怎麼會……怎麼會想像出這麼荒謬的場景?如果那一段不曾出現在昨夜,那麼他不就是白日幻想,作白日夢?!

 

他腦子裡一團混亂,越是努力想弄清楚怎麼回事,腦袋卻越是混沌厘不清頭緒,紊亂得像是打了死結的毛線球!就在他沮喪得想咆哮之際,刺耳的電話鈴聲霍地揚起,差點沒讓他跌下床去。

 

「喂。」他驚魂未定的拿起話筒。

 

「Richard,你這醉鬼真會睡,終於肯起床了?」電話那頭傳來甜美的女音,語調裡透著明顯的笑意。

 

「什麼Richard?沒大沒小,我可是你大哥,一點禮貌都不懂。」唐澤民閉了閉眼,神經稍微鬆懈了下來。「這麼早打電話給我幹麼?吃飽沒事幹喏?」

 

他家作風開放,也沒人規定他們得以哥哥、妹妹相稱,久而久之便習慣叫喚對方的英文名字,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們是朋友或情人,實在好笑。

 

「款,我損你一句,你加好幾倍利息還我,現在是怎樣,啊?」Gina也不是省油的燈,一聽他損了過來,馬上卯足勁兒虧了回去。「是不是昨晚的妞兒不夠賣力,沒能幫你滅去累積的慾火,所以你才拿我這倒楣鬼來開刀?」

 

「妞兒?!什麼妞兒?你可別胡說!」他斥道。

 

見鬼了!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像他這麼潔身自愛的男人都快絕種了,怎麼可能帶妞兒回家?

 

「一個有雙『電眼』的女人——喂喂喂,別說你不知道,我記得『某人』還教過我,做事光明磊落、敢作敢當,你可別『用過即忘』嘿!」

 

這會兒,Gina的笑意簡直可以說到明目張膽的地步了,只差沒對著電話大笑三聲。

 

電眼?!

 

一陣麻癢瞬間攫住他的心臟,他陡地明白Gina說的是誰。

 

「她……你怎麼知道她?」提起她就一陣心亂,唐澤民完全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

 

一直以來,不論生命裡遇到再大的風雨,他一向秉持著冷靜沉穩的態度自持,可最近不曉得怎麼搞的,經常不經意的想起她,更奇怪的是,他竟會幻想出兩人親吻的畫面……

 

他沮喪的呻吟了聲。連光是Gina提起她,他的心跳都亂成一團,真是弔詭得緊!

 

「當然知道嘍,昨晚是她送你回家的嘛!」Gina眨眨眼,彷彿聞嗅到某種微妙的氣息。

 

Richord跟那個電眼女郎……嘿嘿,這下可有趣了!

 

「她昨晚送我回家?!」他驚訝喊道,尾音稍有分叉,甚至隱含著些許顫抖。

 

難道……難道那是真的?他和佑月真的接吻了?!

 

他的心微微抖顫,分不清是複雜還是興奮。

 

「Richard,我看你還沒睡飽,趕快再去補個眠吧!」而她,則想辦法找到那個電眼妞,她相信接下來的日子肯定會變得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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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著兩袋抽取式衛生紙,韓佑月低著頭走在人行道上,彷彿在數地上裝置了幾塊地磚,又有幾塊破損了似的。

 

她到現在還沒辦法接受自己竟然對唐澤民做了那麼不要臉的事——她吻他,她竟然像個花癡一樣吻他?!

 

或許她可以推說在當時的情況下,他的確需要水分補給,可她卻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其實是假餵水之名、行親吻之實,說難聽一點就是「偷襲」。

 

這個認知實在太強烈,逼得她沒辦法繼續待在他的房裡貪看他的睡顏,即使他睡著的樣子依然誘人,她卻怕自己做出更大膽、更恐怖的舉動,不得不連夜逃離他的住處。

 

噢~~接下來該怎麼面對他?

 

萬一他想起這段「被襲」事件,她還有什麼顏面去面對他?

 

更慘的是,說不定他一時生氣就收回剩下的兩次預約,那萬一美俐問起……天!她簡直想都不敢想!

 

「佑月?韓佑月?」倏地,一雙男人的皮鞋擋住她的去路,陌生的聲音從她頭上響起,逼得她不得不抬頭以對。

 

咦?這張臉好像在哪兒見過……

 

「你是……」佑月蹙眉問道。

 

「我是楊劭國啊,好歹我們也同窗一年,你這麼快就忘了我喔?」楊劭國顯然受到不小的打擊,上揚的嘴角都垮了。

 

「楊劭國……啊,我想起來了,你就是常坐在我後面位子的那個嘛!」佑月開心的笑了。

 

「對,很高興你還記得。」他瞬間又像得到大獎似的,揚起大大的笑容,發現她拎著兩袋衛生紙,看起來有點像家庭主婦。「你結婚啦?」

 

「沒有啦!」她連忙搖頭。「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現在在拉保險,當然到處跑。」他咧開大大的笑容,感覺有那麼點職業味。「佑月,你有保險了嗎?」

 

佑月感到頭上飛過一群烏鴉,其中一隻還拉了大便。

 

「我保了,全家都有保單。」這人怎麼這樣?一開口就要拉保險,昏倒捏!「我和玉潔開了間咖啡屋,要不要去坐坐?」

 

她不懂拒絕,不代表玉潔也不懂,讓玉潔對付他剛剛好。

 

「你說蘇玉潔?」他的眼亮了起來,彷彿見到無限商機。「好啊好啊,我們正好可以開個小型同學會。」

 

「那走吧,不過先說好,不准在我店里拉保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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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練的按下咖啡機的開關,門前的鈴鐺響起,佑月反射性的開口招呼,「歡迎光臨。」

 

「給我一杯冰拿鐵。」一陣香水味撲鼻而來,美艷的女人像只蝴蝶般飄坐到她面前。「又見面了,電眼小姐。」

 

韓佑月怔愣了下,立即想起這個女人。「你是在唐澤民家的……」

 

「你叫我Gina就行了。」Gina漾起好看的笑紋,風情萬種的打量著她,心裡卻壞心眼的盤算著該怎麼興風作浪才好。

 

日子太平順就不好玩了,總得做點什麼來增加刺激,不然腦袋很容易退化的耶,呵呵~~

 

「你……來找我的嗎?」這種感覺很奇怪,明明她只是送喝醉的唐澤民回家而已,卻好像被抓奸在床似的,教她心裡陣陣不安。

 

「算是。」Gina斜睨她一眼,噙在嘴角的笑容未變。

 

將咖啡放到托盤上,她得趁熱送上桌才行。「對不起,麻煩等我一下。」

 

「沒問題。」Gina大方應允。

 

佑月忙將咖啡送到楊劭國桌前,他和蘇玉潔正聊得愉快。

 

「別忙著招呼我們,客人要緊。」楊劭國不拘小節的揮了揮手。

 

玉潔好奇的看了Gina一眼。「要我幫忙嗎?」

 

「不用,你們聊,我來就可以了。」人家是來找她的嘛,唉~~她暗歎一口,緩步走回櫃檯。「抱歉,久等了。」

 

「別這麼客氣,Richard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Gina以指點了點櫃檯檯面,突然開口問:「你叫什麼名字?」

 

「韓佑月。」這算不算審問?她竟有種被抓進警察局錄口供的錯覺。

 

「你真的叫韓佑月?」Gina的聲音微微揚高,眸心隨即透出再明顯不過的興味。

 

「Gina小姐,」她不安地瑟縮了下。「我是韓佑月沒錯,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沒問題,我只是想問你,有沒有興趣當模特兒?」

 

「模、模特兒?!」佑月驚嚷了起來。「你別開玩笑了,我怎麼可能……」

 

Gina嬌笑出聲,水眸不曾離開過佑月。「這世上沒什麼不可能的事,請你好好考慮,我誠心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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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Gina是家模特兒經紀公司的負責人,她表明那日在唐家見到佑月之後驚為天人,認為她有絕對成名的潛質,所以動用各種管道找上她,就是要她為自己的經紀公司貢獻一份心力。

 

韓佑月著實不知該如何應付這等陣仗,不得已,只好撥電話給目前她最想躲的人——唐澤民。

 

「怎麼了?聽你的聲音好像很急似的。」唐澤民故作輕鬆的調侃道。

 

天知道他一接到她的來電,便不由自主的呈現緊張狀態,最可笑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緊張個什麼勁兒?不過已經一個禮拜都沒到她店裡,能夠隔空聽聽她的聲音,他竟因此感到安心與滿足。

 

「你的朋友啊,她一直要我當她的模特兒,每天都來我店裡,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她已經跟Gina說得很白了,不可能去從事那種工作,領域不同不說,她實在不習慣拋頭露臉,卻卡在Gina是他的朋友,她沒辦法逼自己說出太強硬的拒絕。

 

唐澤民愣了下,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誰?」

 

「我不知道她的中文名字……她說她叫Gina.」她很慶幸他並沒有提及自己送他回去的那晚,那就表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偷吻他的事,這令她不由得鬆了口氣。

 

電話那頭沉默半晌。

 

「你的意思呢?」

 

如果她有意走向舞台,他不會阻止,事實上他也認為若她願意,就她的條件,應該會是個頗具個人特色的明星,只不過……為何一聽見她有可能讓所有人看見她獨特的美,他的心裡竟然有絲不是滋味?!

 

「拜託!我不行啦!」佑月快哭了,怎麼大家都不相信她的話?她真的不適合拋頭露臉啊!「我跟她說過幾百次了,她就是聽不進我說的話,我能怎麼辦?」

 

他很滿意她的決定,但——「很多女孩想往大眾傳播發展,你不覺得……」

 

「你饒了我行不行?」她簡直想摔咖啡杯了。「我不要當模特兒,不要不要不要,就是不、要!」

 

他終於輕笑出聲,那笑聲成功導致她全然失控。

 

「我很認真的,能不能麻煩你來幫我擋掉Gina,算我求你行不行?」她尖嚷著求饒。

 

「嗯哼,我能得到什麼好處?」他心情大好,逗著她玩。

 

「好處?!她是你的朋友,你還跟我要,好……一句話!借你的時間再抵一次,三次扣掉美俐結婚和這次,只剩一次總可以了吧?!」她怒急攻心,語句完全沒經過大腦的脫口而出。

 

電話那頭明顯的沉默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佑月這才發現自己似乎說錯話了。

 

「澤、澤民?你生氣了嗎?」她吶吶問道。

 

「沒有。」他頓了下,回答得有絲僵硬。「約Gina到你店裡,我來處理。」

 

「她已經連續六天準時到我店裡了。」不安的看了看壁鐘,她沮喪的發現Gina主動報到的時間即將來到;她總是在下午茶過後、晚餐之前,客人最少的時間來「騷擾」她。「如果沒意外的話,大概再過二十分鐘,她就會出現在我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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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佑月,你終於想通了嗎?」興奮的Gina像陣旋風旋進咖啡屋裡,一貫帶著濃濃的香水味。

 

「親愛的?!你什麼時候出櫃了?」才度完蜜月,一回台灣便迫不及待到店裡報到的吳美俐挑起眉尾,不以為然的撇撇嘴。「唐澤民被你甩了嗎?」

 

誰來讓我瞬間由地球上消失吧~~韓佑月閉了閉眼,勉強扯開僵硬的嘴角。「不,我的決定還是沒變。」

 

「喂,你說唐澤民被誰甩了?」沒想到Gina全然沒將她的回覆聽進耳裡,反而被美俐的玩笑話勾走注意力。

 

「韓佑月啊,你不知道他們兩個在交往喔?」美俐得意哼笑。「小姐,你的資訊落伍了喔!」

 

還好,離開一個禮拜還不至於脫節太多,甚至略勝一籌,哈哈!

 

「啊?!那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快點告訴我啊,快點!」Gina興奮得兩眼發亮,好似完全忘記自己今天來這裡的目的。

 

「Gina,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好奇了?」唐澤民的聲音在她頭上響起,立即讓Gina僵硬如石。

 

Gina縮了縮肩膀,馬上變成小貓般溫馴。「呃……你什麼時候來的?」

 

「什麼時候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該聽的全聽到了。」他拉開椅子,大剌剌的坐下。「我還知道你一直慫恿佑月當模特兒,你的經紀公司缺人嗎?」

 

「這你也知道?!」Gina的下巴差點沒掉到桌面上。

 

她幽怨的睞了櫃檯後方的佑月一眼,發現佑月心虛的避開她的眼。

 

「我的經紀公司還撐得下去啦,不過能有個像佑月這般特色鮮明的模特兒會更好。」她涎著笑答道。

 

他淡然地說:「佑月的個性太單純,不適合那麼複雜的環境。」

 

「你又不是佑月,你怎麼知道?」Gina不服氣的低嚷。

 

「笨,他是佑月的男朋友,當然知道!」美俐不甘被冷落,冷冷的嘲諷了句。

 

「是嗎?」Gina挑挑眉,轉向唐澤民再詢問一次。「佑月真的是你的女朋友?」

 

「喂!你是說我騙人嘍?」美俐超不爽。

 

「我沒這個意思。」Gina禮貌性否認,然後很不客氣的給她一根釘子。「抱歉,現在我是和Richard在談事情,請你不要插嘴。Richard?」

 

唐澤民撫撫額,再遲鈍的人都能看見美俐眼裡噴出的熊熊火花。

 

「對,美俐說得沒錯,佑月的確是我的女朋友。」他的眼睛閃動著與Gina同樣的計量眸光,而後瞇起眼鎖住Gina,警告似的說了句——「打消你現在心裡的念頭,後果不是你所承擔得起的。」

 

他很清楚,向Gina承認他和佑月的關係,等同於通知其餘的「有心人」,然後他目前堪稱輕鬆愉快的日子就會陷入空前的災難,而且極可能拖著佑月和他一起受苦;可是他現在絕對不能當著美俐的面拆穿自己跟佑月的約定,只能咬牙認了。

 

他這個磨人精般的妹妹啊,總是不遺餘力地找他麻煩,真是傷腦筋!

 

「喔~~」Gina將尾音拖得老長,飽含深意的轉頭凝視佑月。

 

韓佑月不安的擦拭著桌面。她不明白Gina心裡究竟有什麼念頭?更不知道Gina為什麼用那種眼神看她,好似她全身都沒穿衣服似的……

 

「當當!我來嘍!」

 

正當佑月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時,大門霍地打開,楊劭國以吸引全場的方式走了進來。

 

「喲呵!這麼冷門的時段還這麼多客人,生意越來越好嘍!」

 

「劭國?你怎麼有空來?」佑月鬆了口氣,像遇到救星般開心。

 

「約你看電影嘍!」楊劭國將公事包放到櫃檯上,遲鈍的沒發現店裡所有的人全將視線定在他身上。「你看,我同事給我兩張電影票,『達文西密碼』,聽說很贊喔!」

 

「我不想看,你找別人去吧。」事實上她的心情糟透了,甚至想早點打烊回家呢!

 

「那怎麼行?我一收到這兩張票,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約你一起去看。」楊劭國呆呆的傻笑,拿著電影票的手抵著下巴,腦子裡天馬行空的開始幻想。「看完電影我們還可以去吃宵夜,然後我載你到陽明山看夜景,那裡星星可多了,台北市區的星星根本不能比……」

 

「喂,你這麼好心幹麼?」蘇玉潔好奇問道,和吳美俐同時走到他身邊,一人抽走他一張電影票。

 

「嘿,還給我!」快手快腳的搶回兩張票,楊劭國小心翼翼的將電影票摺好後,放進上衣口袋。「玉潔,別說我大小眼,你死會了,我當然約活會的佑月,有約有機會嘛!」

 

會在路上遇見韓佑月純屬意外,不過他倒是很喜歡這個意外。在學生時代,他就很欣賞佑月的恬靜氣質,所以才會不自覺的常常坐在她身後的位子,只要安靜的看著她,他就很滿足了,經常都沒注意到教授上了什麼課。

 

畢業後大夥兒自然的分道揚鑣,退伍後他也交往過幾個女朋友,不知怎地,總是沒辦法長久。

 

老天爺安排他和佑月意外重逢,一直相信宿命論的他,心想或許這次緣分到了,所以決定追求佑月。

 

不過因為他和佑月太熟,他的臉皮又薄,才會想到用這種無厘頭的方式展開行動;有一堆人當他的背景,感覺比較不寂寞,也似乎比較有力量。

 

現場所有人的眼全瞠大了,尤其是佑月,她的眼從沒瞠這麼大過。

 

「要不要臉啊你?就憑你這癩蝦蟆也想吃天鵝肉?」美俐首先打破全場肅靜,忍不住哈哈大笑,素手一指,準確的指著唐澤民。「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他,相貌堂堂的那個,才是佑月正牌的男主角,你還是哪邊涼快往哪邊閃吧!」

 

這會兒換楊劭國瞪凸了眼。

 

「啊?佑月有男朋友了?!怎麼沒人告訴我?」

 

怎麼……緣分還沒到嗎?

 

難不成他誤會老天爺給的旨意,和佑月的相逢就只是……相逢?!

 

真是無言對蒼天啊~~

 

韓佑月感到頭暈目眩,忙扶著櫃檯暗喘了口氣。

 

糟糕!這謊言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也越來越多人知道她和澤民的假關係,再這樣下去,未來該怎麼收拾?

 

沒有人注意到唐澤民一直坐在原位不動,那雙隱在鏡片後的眼看不出任何情緒,唯有握緊的拳似乎在氣惱著什麼——

 

第六章

 

唐澤民料得沒錯,「有心人」得到他那寶貝老妹Gina的通風報信,不到兩天,佑月的咖啡屋又開始「熱鬧非凡」了起來。

 

「來來來,請問先生你要點什麼?」一個年約六十歲的老先生,拿著佑月店裡的點菜單,全然不顯老態的穿梭在顧客擁擠的咖啡屋裡,講起話來帶有濃濃的外國腔調。「鬆餅怎麼樣?我們的鬆餅銷路很好,先生要不要來一塊試試?」

 

這頭的熟客還沒適應老先生的熱絡,另一頭常來客人的下巴差點沒脫臼——

 

「漂亮的小姐最需要補充維他命C了,我們的水果茶裡,用的全是當日最新鮮的水果,喝了養顏美容,來個兩壺好不好?」一名與老先生年紀相仿,卻看起來全然不顯老態的女士正在向客人推薦茶飲,熟練得像這家店的女主人。

 

吳美俐揉揉眼,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退回大門外再確認一次招牌,且看見韓佑月在櫃檯後方忙碌的身影後,她滿臉狐疑的再度走進店內,拉住剛送完茶飲的蘇玉潔。

 

「玉潔,你們真這麼缺人手,連這麼老的都用喔?」她問得小聲,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嘖!她就說佑月那傢伙怎麼可能比得上她?撇開家世財富美貌不說,光就她的商業頭腦也大有問題。

 

一般店家要請人手,請不到貌美如花的美女也就算了,但至少要挑些年輕力壯的,整家店看起來才會有生氣,生意才會旺,沒事聘請這麼老的老先生、老太太要做啥?又不是在做公益事業。

 

「才不是!」蘇玉潔翻翻白眼。「他們正好就在客人開始變多的時候來啊,說是唐澤民的父母,不要我們招呼不打緊,一見客人多竟主動幫起忙來……」

 

「小姐,麻煩給我一杯白開水。」正巧在她們身邊的一桌客人要求道。

 

「喔,等等喔,馬上來。」對客人綻開笑容,蘇玉潔忙得差點沒上火。「哎喲,有什麼事等等再說,既然他們主動送上門,不好好利用怎麼好意思?」

 

她轉個身跑去拿水壺過來幫客人加滿水,愕然的發現吳美俐還跟在身後。

 

「你跟著我幹麼?」

 

「我、我沒事幹行不行?」她沒好氣應道,以斜角睨了眼那對老年人。「你們還真利用得心安理得啊。」

 

「款,不能這麼說啊,愛幫就讓他們幫咩,我們又沒逼他們。」眼見有人離去且有新客人上門,玉潔拭了拭額上的汗珠。「我不招呼你了,你自便嘿,我去忙了。」說完便一溜煙閃得不見人影。

 

他們是唐澤民的父母喔?那意思就是說,倘若佑月真的嫁進唐家,唐家公婆會對她不賴,畢竟人都還沒進門,兩老就迫不及待到她店裡幫忙……

 

咦?人家說沒事獻慇勤,非奸即盜,該不會那個唐澤民有什麼隱疾,他父母見他好不容易交到女朋友,這才趕來示好,目的就是怕佑月突然跑掉?!

 

我的老天爺啊~~這怎麼得了!她得先問問佑月有沒有「試用」過才行!

 

「佑月,」她涎著臉湊近櫃檯。

 

「你來啦,美俐。」韓佑月頭也不抬,光聽到她的聲音便直覺回應。

 

「我有個問題想問你。」要死了,這女人抬頭看她這「絕色」一眼會死啊?美俐不爽的咬了咬手帕。

 

「抱歉,美俐,我現在很忙,晚點再說OK?」將水果盤放到托盤上,佑月忙著招呼玉潔送出去。「第二桌,謝嘍!」

 

結果美俐這一晾,晾過了下午茶時間,還來不及發問,便被提早下班的老公接走,疑問暫成「羅生門」一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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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店裡客人走得差不多,韓佑月總算有時間坐下來和兩位老人家談談。

 

他們來店裡幫忙是讓她和玉潔輕鬆了些,但再怎麼說,他們總不是店裡正規的員工,而且還是唐澤民的父母,教她十分過意不去。

 

「伯父、伯母,抱歉還讓你們幫忙。」

 

奉上唐季春口裡最好吃的鬆餅,以及趙珍珠所說最具保養效果的水果茶,佑月脫下圍裙,滿臉歉意的在他們面前坐下。

 

「又不是太勞累的工作,你這麼介意幹麼?」津津有味吃著鬆軟的鬆餅,唐季春滿不在乎地說道。「而且越忙代表生意越好,總比店裡養蚊子來得好。」

 

「我們無聊慣了,有點事做就像活動筋骨一樣,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們甚至可以天天來幫忙。」趙珍珠語出驚人,差點沒讓佑月跌到椅子下。

 

「不不不,那怎麼好意思?」韓佑月的雙眼瞠大了些,連忙揮手拒絕,嘴角還微微抽搐,感覺很痛苦。

 

顯然唐澤民的父母也誤會了她和他們兒子的關係,雖不知道他們這消息打哪兒來,但他們出現總是事實,和她預料的一樣,謊言像雪球般越滾越大,令她惶惶難安。

 

「你就別放心上了,其實我們這次回來,就是想看看你這未來的兒媳婦!你都不知道我們催澤民催好久,他就是不肯認真定下來,現在好了,有你在,我們也放心許多。」趙珍珠的話,頗有催婚之意,更是讓佑月如坐針氈。

 

如果唐澤民要娶,她當然願意嫁,可是——見鬼了!她竟然想嫁他?!天~~

 

韓佑月,你冷靜一點,這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因為你跟他根本是「假情人」,不可能有結果的!她開始暗自警告自己面對現實。

 

說到這假情人,想來還真假,假到他們之間連手都沒牽過,更別提親吻……呃,是有一次啦,但那次是她「偷襲」他,而且那傢伙根本一點意識都沒有,不能算數啦!

 

「佑月,你不舒服嗎?」兩老突然一臉擔心的凝著她。

 

「啊?!」她愣了愣,不明所以的摸摸自己的臉。「我很好啊,怎麼了嗎?」

 

「你的臉好紅耶,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夭壽喔!不會這麼年輕就爆血管吧?那他們家的澤民要怎麼辦?

 

終於弄懂他們的意思,韓佑月的臉更紅了!

 

毀了!她接不下話了……是不是要叫他們的兒子來「失物招領」?

 

突然間,她擺在口袋裡的手機響了,她歉然的向兩老點點頭,閃到一旁沒人的角落接聽。「喂?」

 

「佑月,你店裡還好吧?」

 

手機那頭傳來唐澤民猶如救星股的聲音,佑月心頭一悸,感動得快哭了——

 

好奇怪,他總是可以在她最需要他幫忙的時候出現,莫非這就是所謂的心電感應?!

 

「澤民,你……今天會來我店裡嗎?」她問得小心翼翼,若他公事繁忙,她寧可自己應對兩位老夫婦,也不願影響到他的行程安排。

 

「怎麼了嗎?這麼想我?」他低笑,聲音聽來有絲起伏。

 

「厚~~你先說會不會來嘛!」她急得快跺腳了。

 

「你想我去我就去,你不想我去我就不去。」他像在繞口令似的又來又去念了一串,厲害的是舌頭都沒吃螺絲。

 

「我當然想要你來啊!」來救火……呃,怎麼他的話聽起來別有涵義?佑月縮了縮肩,臊紅著臉沒敢讓人看見,「你會來嗎?」

 

手機那頭沉默半晌,害她以為手機斷訊了,緊張的對著手機不斷叫「喂」。

 

「我說過,你想我去我就去。」他似乎可以感覺到她正嬌紅著臉,而那抹羞容令他心悸。「佑月,我真喜歡你撒嬌的聲音。」

 

佑月狠抽口氣,驚愕得差點沒讓手機掉落在地。

 

要死了!他這是在跟她調情嗎?聽起來好……曖昧,可是,她竟然感到絲絲甜蜜?!

 

就在她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回應之際,門上的風鈴響了,她循聲望去,愕然的發現他正推門而入——

 

「澤民,你來啦!」唐季春似乎不意外會在這裡看見自己的兒子,他咧開大大的笑臉,邊揮手邊喊。「我在這裡款兒子!」

 

「爸?!」眨眨眼,眼鏡微微下滑,相較於唐季春的老神在在,唐澤民則顯得錯愕萬分。

 

「兒子,你來得真慢,都不知道剛才佑月有多忙,瞧得我都心疼了。」趙珍珠緊接著發話,再度讓唐澤民詫異。

 

「媽?!」

 

好,真是太好了!這會兒雙親都來了,看看Gina給他惹了什麼麻煩。

 

「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沒叫我去接機?」

 

「接機?算了吧,搞不好你會要我們原機『遣返』。」唐季春撇撇嘴,一副不信任他的模樣。

 

「我不會做這種事。」唐澤民一僵,僵硬的扯扯嘴角。

 

「不會才怪!連交了女朋友這麼重要的事都不肯讓我們知道,你還有什麼不會做的?」趙珍珠顯然不給他任何辯駁的機會,當場吐槽。

 

唐澤民閉了閉眼,心裡想的卻是如何將Gina掐死!

 

「你們住哪家飯店?我先送你們回去。」

 

「幹麼?嫌我們礙事喔?」趙珍珠哀怨的走向韓佑月,在她面前數落兒子的不是。「哪,佑月,你看到了,他就這樣把我們丟在加拿大,現在連我們回來都急著趕我們走,你說這兒子養得值不值?」

 

「媽~~」唐澤民受不了的大喊。

 

「呃,伯母,我想他沒那樣的意思,只不過你們搭飛機夠累了,又到我這裡忙了大半天,我想不如就照澤民的意思,先回飯店休息,我們再找時間聊聊。」

 

她有種越陷越深的錯覺,卻不得不涎著笑安慰老人家,好辛苦啊!

 

「還是女孩子貼心!瞧佑月多懂事,你眼光不錯。」唐季春得意地拍了拍唐澤民的肩。

 

「好啦爸,我先送你們回飯店,回頭我還要跟佑月約會。」唐澤民暗自呻吟了聲,只想快點送走這兩尊「大佛」。

 

韓佑月不知所措的抬眼看他,在看見他向自己眨了下眼之後,會意的點點頭。「是,伯父伯母,我跟澤民還有點事要商量,恐怕沒時間陪你們,還是讓他先送你們回去休息,好嗎?」

 

「好好好,就這樣吧,我們也沒當電燈泡的興趣。」兩老遂隨唐澤民離去。

 

離去前,唐澤民走在最後面,他朝佑月比了個打電話的姿勢,在佑月點頭之後,他才跟上雙親的腳步,離開咖啡屋。

 

見佑月終於清閒了,蘇玉潔這才過來湊熱鬧。「人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你咧,是公婆看媳婦,也算有創意。」

 

「別傻了!你明知那是不可能的事,何必挖苦我呢?」她瞞得夠辛苦了,唯有面對知道真相的玉潔可以敞開心扉,也全然不加遮掩的露出滿臉憂愁。

 

「我的想法是,世界上沒什麼不可能的事。」拉著她的手,玉潔開始對她機會教育。「我看你對唐先生的印象很好,既然這樣還有什麼好說的?搶過來擺在身邊,一點都不難。」

 

有這麼簡單嗎?

 

說借三次的是她,現在感情變質的也是她,他聽了會怎麼想?會不會反而看輕她,以為她是那種輕浮善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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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父母送回飯店後,Gina硬是拖著唐澤民陪爸媽一起吃晚餐,因此等到他駕車回頭找佑月時,她已經關上所有的燈,在拉鐵門了。

 

「佑月,準備休息了?」難怪Gina會看上她,瞧她連彎腰拉鐵門的動作都如此優雅,換個角度想想,她不走上舞台著實可惜了。

 

「澤民?」她直起身,看了他一眼後動手上鎖。「你怎麼又過來了?」

 

「你忘了,我們不是要去約會?」順手接過她的布包,先扣住她的東西,就不怕她不跟自己走。

 

「噗!我以為你開玩笑的耶!」她失笑,沒想到他竟然認真了。

 

「你沒發現其實我是個不太開玩笑的人?」事實上,他不論做什麼事都很認真,包括和她之間的約定,他都是經過考慮才答允,只是她可能不知道而已。

 

「嗯,沒注意捏!」大概是吧,她也不是很會開玩笑的人,所以她和他的頻率才特別合?呵~~

 

「怎能對自己的男朋友如此不瞭解?」他笑,極自然的牽起她的手。

 

韓佑月明顯一僵,意外他竟會牽自己的手。

 

「你跟楊劭國去看過電影了?」他倏地沒頭沒腦問了句。

 

「啊?沒有啊!」楊劭國從那天突然在大家面前向她表白之後,好像就沒再來過店裡,這讓她鬆了口氣;不過好笑的是,那兩張電影票被吳美俐拗走,和她老公一起去看了,據說還不賴。

 

「他想追你?」他明知故問。

 

「開玩笑的吧,我們是大學同學,他常坐在我後面,要追我早就追了。」她一點都沒放在心上。

 

「感情的事很難說,可能以前沒有觸電感,現在突然通電了也說不定。」就像他,原以為自己對她只是一股難以釋懷的歉疚,可相處這段時間下來,他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只要一天沒見到她,就像這天少做了什麼重要的事似的,做這也不對,做那也不對;剛開始他以為是自己神經過敏想太多,但Gina跟楊劭國的攪局,卻讓他看清自己的自以為是。

 

楊劭國帶給他的衝擊,自然是想追求佑月一事,無庸置疑。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小時候和父母分離,由阿嬤帶大的緣故,他並不習慣別人干涉太多他的公事或私事。

 

依照以往的前例,Gina對佑月做的所有舉動,不論是對她的好奇或有意延攬她進模特兒經紀公司,都足以令他對Gina發脾氣,更別提她私下向雙親透露佑月的事,那簡直只能被判處極刑!但他卻不曾對Gina表達任何不滿。

 

之前,為了那個莫名其妙的親吻影像,他蓄意不見韓佑月,躲避她約一個禮拜之久。

 

那段期間他想了很多,包括為何不想讓佑月知道那張孩子的照片就是他的童年,而騙她是表姊的孩子……大概是私心的不想讓她知道,自己也有不完美的一面吧?他想。

 

所以他沒有對Gina生氣,並不是他能全盤接受Gina的行為及做法,而是他認為即使讓爸媽知道他和佑月正在交往也無所謂。

 

這種種的跡象只代表一個真相,那就是他要佑月。

 

認清這個事實讓他覺得輕鬆而滿足,至少他看清了自己真正想要的,就只是佑月這個女人,以往什麼假男友、預約,借三次……通通是個屁,全都只是接近她的藉口。

 

這不叫愚蠢的話是什麼?簡直蠢到沒藥醫了!

 

還好他覺醒得早,倘若佑月對那個楊劭國沒意思,他現在加緊腳步應該還來得及,況且有件要緊事他還沒向她求證,只要那件事也成立……他絕不會放手!

 

「電你大頭啦,又不是發電廠,說電就電喔?」她翻翻白眼,沒好氣的啐了聲。

 

他笑,心情極好。「要不要喝咖啡?我請你。」

 

「神經,我自己開咖啡屋的,要喝不會自己煮喔?」怎麼這傢伙變笨了?他真是她認識的那個做設計,聰明有想法的唐澤民?

 

「難道你想再回店裡?」都快走到停車場了耶,不要吧?!

 

「嗄~~要走你自己走!」她在店裡站了一天,都快累死了,走這段路夠了,她可不想再來一次。

 

「不然呢?你不會告訴我,你家裡也有咖啡機吧?」每天對著一樣的機器,不煩也瘋了。

 

「神經,在店裡整天聞咖啡味,回家怎麼還會有力氣煮?」她垮下肩,回家沒器具,又不想到其他店讓別人賺,不如……「還是你家有沒有咖啡壺?」

 

「我家?!」

 

他的心狂跳了下,想起自己還真有個蒸餾式的咖啡壺,只不過自己煮不出咖啡屋裡那專業的香醇味道,便把它封進儲藏室裡了。

 

「蒸餾式的,行嗎?」

 

「OK啦,只要能煮咖啡的就行了。」她揚起笑,用手比了個OK的手勢。

 

唐澤民找到自己的車,他拉開車門——當初決定將咖啡壺丟進儲藏室時,他還懊惱的責怪自己沒事去買個壺做啥?誰料得到事隔兩、三年,這會兒竟再度用得上了?

 

難道……會是老天爺惡作劇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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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你幹麼把咖啡壺藏到找不到啊?」兩人擠在約兩坪大小的儲藏室裡,就著不怎麼明亮的光線,吃力的尋找唐澤民說的咖啡壺。「儲藏室的燈也不弄亮一點,你以為在玩躲貓貓喔?」

 

「小姐,平常不太可能進來的地方,弄那麼亮做什麼?」輕歎一口,他也覺得這燈似乎昏暗得離譜。「燈也是有壽命的,本來沒這麼暗,久沒進來就變暗了;還有,咖啡壺我是用原來的箱子裝好的,應該不難找,再找找唄。」

 

「你的東西可真不少,擠得滿滿的不容易找啊!」還有什麼電暖爐、形狀奇奇怪怪的衣架,還有一些不曉得什麼的雜物,看了她都頭疼。

 

「做設計的嘛,到外頭旅遊時難免會買些特別的東西。」

 

「是啊是啊,買回來當垃圾堆在儲藏室裡啊!」

 

「……」好像有點道理,唐澤民被她堵得無話可說。

 

佑月由左邊向中間找,唐澤民則由右邊向中間找,兩人一個旋身,不小心就撞在一起了。

 

「小心點。」他連忙扶住她的手臂,身後的棉被袋因他先前的翻找,好巧不巧挑這時刻往下滑,正好壓在他的背上,壓迫得兩人更為貼近。

 

「呃,你找到沒?」天,這裡空間小,兩人又靠得這麼近,害她心跳莫名加快,整張臉控制不住的發燙。

 

「應該就在這附近了。」由於讓背部略有重量的棉被擠壓著,他幾乎整個人貼著她,連她的背部都不由自主地靠上她背後的置物架,兩人都能明顯感受到對方的呼息,氛圍甚是曖昧。「不好意思,我背後有棉被掉下來了,所以……」

 

她感覺呼吸有點困難,不曉得是因為他的靠近,還是空間真的太小。

 

「我幫你。」她伸出手越過他的肩探到他背後,試圖將他背後的棉被推開。

 

感覺她的身子因她試圖撥開棉被袋的動作而與他更為貼近,唐澤民心神蕩漾,呼吸變得濃濁。

 

「佑月。太勉強了,我看我們一起退到外面,我再找時間進來整理。」

 

「快好了……」好不容易將棉被袋推歪,她伸直手臂奮力一推,終於,棉被袋被她塞了回去。「哈!成功了!」

 

她發出勝利的歡呼,陡地發現他的氣息比自己還喘,她頓時僵了下,不知所措。

 

「佑月……」他的眼交纏住她的,瞧得她的心都慌了。

 

「你……」她心跳八百,惶惶然的想退後卻無路可退。「出去吧,我看找個地方喝咖啡算了,不如就別找了……唔!」

 

漂亮的丹鳳眼瞠得圓滾滾,她用力睜著眼,望著在眼前放至最大的那張臉,唇齒間充滿著他的氣息,她這才發現自己被他吻了——

 

第七章

 

什麼叫做手腳發軟?

 

打小就是健康寶寶的韓佑月,從不曾體驗血糖過低的那種虛軟,現在因唐澤民毫無預警的親吻,她確確實實的地體驗到了。

 

他灼熱、濕潤的舌尖探入她的唇齒間,熱情的邀她與之纏綿;她的雙手抓緊了他的襯衫,彷彿想緊緊攀握住這不可思議的瞬間,神魂顛倒的感受。

 

唐澤民讓韓佑月緊靠著她背後的置物架,一手由她的腰肢移到她的肩膀,另一手則探向她的後腦,輕巧的將她的髮辮解下,讓黑亮的髮絲披散在她的肩上及他的臂,然後他的大手開始溫柔的按摩她的頭皮,配合著唇上施展的魔力,令佑月更加馴服與沉醉。

 

他沒辦法教自己放開她的唇。

 

她的唇柔滑細緻,她的味道混淆了濃烈的咖啡香及幽幽的女人香,他無法分辨那細微的低吟是出自誰的喉嚨深處,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耳中迴盪著自己如擂的心跳,他心中燃燒著史無前例的熱情火焰,腦海裡還有從未因任何女人擁抱而掀起的狂野浪潮。

 

她虛軟的攀著他的頸項,直到自己的肺部脹疼,她才不得不輕捶他的胸口,終於暫時打住他的野熱情。

 

唐澤民喘著氣,看著地紅灩的唇瓣。

 

那微腫的紅唇,才被他很很肆虐過,他因這明顯的認知而感到興奮,身體也敏感的起了反應。

 

「你……」他怎麼會突然吻她了?佑月又害羞又困惑,不明白為什麼找個咖啡壺,也能找成這種曖味的姿態?她低著頭,只敢偷偷吊高眼覷他。「你幹麼吻我?」

 

「你不喜歡?」微低下頭凝著她的前額劉海,怎麼都看不清她的臉。

 

「……」她沉默半晌,依舊無言。

 

「佑月?」等不到她的回答,唐澤民急了,以指尖抬高她的下顎,雙眼鎖住她的水眸。「你生氣了?」

 

「沒,你處處幫我,我怎會生你的氣?」她搖頭否認。

 

她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好似怎麼回答都不對,索性就不講話最安全。

 

他心頭一凜,層心緊蹙了起來。「因為我幫過你,所以不論我對你做了什麼,你都不會生我的氣?」

 

佑月偷覷他一眼,搖了搖頭。

 

她之所以不生氣,是因為她的心早就繫在他身上了,今天即使他有比親吻更「超過」的舉動,她也會心甘情願配合,但這種事,矜持的她如何都說不出口,也只能搖頭了。

 

「你就這麼隨便?難道我要你跟我上床,你也無異議的點頭嗎?」沒想到唐澤民誤會她的意思,生氣了。

 

佑月驚愣的猛地抬頭,委屈填滿了她漂亮的長眸。

 

「你不會……」不會的!他不會是那種藉機勒索的卑鄙小人。

 

「我會。」他拿下眼鏡,眸心竄過一抹陰鷙。「我是個正常的男人,你憑什麼認為我不會?」

 

「你、你別嚇我。」她喜歡他沒錯,但直到此刻,她才愕然發現自己對他的瞭解少之又少,不免驚駭了起來。

 

「我嚇你?」他嗤笑,更多的是因為她的輕率而心痛。「要不要試試?」

 

她瞠大雙眼,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既然你不反對,來,我們現在就來吧!」他慍惱的拉起她,連拖帶拉的將她拉離儲藏室,直往他的臥室走去。

 

「不……我不要!」她嚇壞了,生平第一次因恐懼而紅了雙眼。「澤民,我不是……我絕對沒有那種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他陡地轉身攫住她的肩,沒了眼鏡遮掩的眼正散發著明顯的怒火。「你不是說不論我怎麼對你,你都不會生氣?」

 

「不是!」她用力掙脫他的箝制,倔強的不讓眼眶裡的淚落下。「你為什麼總是誤會我的意思?」

 

「我誤會?我還六會咧!」他急怒攻心,氣她不愛惜自己,更氣自己把局面弄得這麼僵。「不然你說清楚,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隨隨便便哪個人都能吻她的嗎?難道他就不能是那個唯一?!

 

她脹紅了臉。「我……不是任何人吻我,我都可以不在乎的,換成別人我肯定給他一拳!」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再怎麼不好意思,也不得不將自己的心意傳達清楚,否則真要被他當成隨便的女人了!

 

他的眼瞇了起來,有些東西在心頭發酵,有點酸、有點甜,甚至帶著點緊張。

 

「為什麼我就不會吃你一拳?麻煩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會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呵~~他期待得都要發抖了。

 

「因為……因為你對我好……嘛!」話到嘴邊她又頓住了,怎麼都說不出口。

 

「嗯?」該死!她存心吊他胃口嗎?重新握住她的肩,他的神情認真得比談上百萬的生意還要謹慎。「說清楚,你是不是喜歡我?」

 

佑月的臉瞬間爆紅!

 

一箭穿心啊!他怎能說得這麼直接?叫人家怎麼接招嘛!

 

「我……我不是你女朋友,不可以喜歡你的。」她不斷躲避他的視線,真後悔沒帶把圓鍬什麼的,好挖個洞將自己埋進去,或將他打暈都好。

 

「誰說你不是我的女朋友?」忘情的伸手將她摟進懷裡。

 

這女人呵~~這麼明顯的心思他怎會看不出來?她不敢表明心裡真正的感情是笨,但看不清她感情的自己更笨!兩個笨蛋正好湊成對。

 

「美俐說我是你的男朋友,我爸媽說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們當然是男女朋友。」

 

聽聽,多麼順理成章啊!

 

「他們……他們又不知道我們之間的協議。」他怎能這樣以偏概全?!可聽他這麼說,她的心像有蝴蝶在飛一樣,控制不住的泛起絲絲欣喜。

 

「那又怎麼樣,你沒聽過三人成虎嗎?」就算硬拗,他也要將這段感情拗成事實,教她無處可躲。

 

「哪有三人?」她掙扎著,心裡還矬矬的計算人頭呢!

 

「美俐、我爸跟我媽啊,加起來正好三個。」嘿嘿,數學好還是有好處的,這麼益智的加法就足以將單純的她唬住。

 

「哪有人這樣算的?!」她驚嚷,不敢相信他竟這般無賴,「夫妻一體耶!你爸媽只能算一個啦!」

 

「嗯,好啊,那加上楊劭國總湊足三個了吧?」雖然他很討厭那傢伙,但在有利用他的必要時,他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呃……」對厚,那傢伙也是被蒙在鼓裡的一個,不過這也能算數嗎?「你明明知道他們都只是道聽塗說……」

 

「不管是道聽塗說還是胡說亂說,我就是要讓這一切變成事實!」

 

他深深凝著她的眼,似乎想看穿她的真心。

 

「我喜歡的女人叫韓佑月,天時地利人和,所有的條件都對我有利,你,抗議無效。」

 

他的眼像磁石般吸引著她,佑月瞬也不瞬的和他倆倆相望,心臟跳得好快,快到她的耳都能清楚聽見自己的心跳,她甚至擔心他是否也聽見了?

 

「說話。」見她的臉色紅得快爆血管了,他心疼的撫著她的秀顏,要她有點反應。

 

「說、說什麼?」刺激太大,她很難反應過來。

 

「說你願意當我的女朋友,以後當我的妻,說一次,」他很壞,挖個陷阱讓她跳。

 

她或許驚愣過度,可沒愣到完全無法思考。「哪有人這樣的?!」

 

「我發現你很不瞭解我。」他勾起壞壞的笑,一雙漂亮犀利的眼毫不浪費時間的對她放電。「我決定要做的事,一定會想盡辦法辦到,包括我想要的東西,女人也一樣。」

 

咦?這句話有明顯的語病喔。

 

佑月眨了眨眼,胃部有點泛酸。「你是說……你有過很多女人?」

 

「呃……小姐,我成年很久了,曾經有一、兩段過去應該不為過吧?」什麼叫拿石頭砸自己的腳?他現下就有這種感覺。

 

佑月橫他一眼,未幾,皮笑肉不笑的詭笑了下。

 

「放心,我沒有處男情結。」沒錯,他的過去自己來不及參與,她不會無理取鬧,去計較這些雞毛蒜皮的過往。

 

唐澤民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韓、佑、月~~那好像不是我們現在談論的重點。」他咬牙切齒的低吼。

 

「說的也是,重點是找不到咖啡壺,我只好早點回家休息,好儲備體力以備明天早上……」她來不及將話說完,紅唇又毫無頂警的破他叼了去。

 

她反射性伸出手想抵抗,不料卻被他的「擒拿手」給揪住,沒多久她就被吻得頭昏腦脹,連雙手什麼時候被放開,又什麼時候主動攀上他的頸項都沒注意,一池春水被他攪弄得漣漪串串,再也拼不回原有的平靜——

 

原來,接吻真的會上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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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的變化最容易讓人察覺,唐澤民一如以往,經常到佑月的咖啡屋溜躂,可眼尖的人便不難看出他們之間的微妙轉變。

 

「玉潔,你看你看,那兩個人又在打情罵俏了。」吳美俐吸了口冰奶茶,骨碌碌的眼直鎖著窗邊那桌雙人座裡,不知在聊什麼的一對儷人。

 

「很正常啊,你跟你老公以前談戀愛的時候,應該也是這樣吧?」

 

每個人談戀愛的時候總會有這樣全然沒注意到旁人的階段,雖然佑月和唐先生的進度慢了點,但她很高興他們兩個終於也進展到這個階段。

 

或許不久之後,她就可以帶著老公跟孩子,去喝佑月的喜酒了。

 

「是嗎?我不記得自己有這麼驢的時候。」她相信自己只有唯美的畫面,即使被愛情沖昏頭的時候也一樣。

 

蘇玉潔沒好氣的橫了她一眼。

 

「說真的,現在看起來比較像在談戀愛,以前演得一點都不像。」吳美俐再吸一口奶茶,自言自語似的說了句。

 

玉潔擦拭著玻璃杯的手一滑,差點沒把杯子摔成碎片。

 

「你在說什麼?什麼演不演的?」她扯開僵硬的淺笑,心裡低咒著美俐的觀察刀還真敏銳。

 

「哪,別以為你們說什麼,我就信什麼,基本上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歎了口氣,她攪了攪奶茶裡的冰塊,以眼尾覷著窗邊的情侶。「愛情這種東西不是做做樣子、把兩個人擺在一起就算的,為了某種原因而將兩人硬湊在一起,跟演戲有什麼兩樣?」

 

「……喔。」真要命!這女人屬精的嗎?連之前他們在做假都看得出來?!「那你當時為什麼都沒問?」

 

她原以為美俐跟佑月之間並不怎麼對盤,畢竟美俐每次來,都會打壓佑月以提升自己的價值,讓她看了很不屑,沒想到美俐今天這番話,倒是大大顛覆她的想法。

 

美俐似乎是真心在關心佑月……是她神經有問題嗎?不然怎會有這種錯覺?!

 

「幹麼問?她要有心瞞我,任我再怎麼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何況那男人看起來還不賴,如果為了應付我而弄假成真,對佑月來說也不是壞事。」揚起高深莫測的笑,美俐對上玉潔的眼。「如果是像楊劭國那種對象,或許我就會故意拆穿,不過這個還OK啦,我樂見其成。」

 

玉潔眨眨眼,覺得她精明得可怕,忙低頭佯裝認真擦拭她的玻璃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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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伯母難得回台灣,你怎麼不抽時間陪陪他們?」

 

慢慢的,韓佑月開始知道屬於唐澤民的一些私事,例如唐季春和趙珍珠長年住在加拿大,每回過年他都會安排假期到加拿大陪他們;而廣告公司定他和朋友合股一同創業,他算是半個老闆,跟她和玉潔的情況類似。

 

她喜歡聽他談起以前經歷過的事,也分享自己的成長經驗讓他知道,這樣才能更瞭解對方,也才能確認他們是不是真的適合彼此。

 

「哪沒有?可他們說不想當電燈泡,自己跑去找老朋友泡溫泉去了。」別看他們老歸老,朋友可是跨國際的,加上有些親戚都還在台灣,回台灣也算如魚得水,一點都不需要他當嚮導。

 

「什麼電燈泡?別亂講!」她俏臉微紅,故意看向窗外,卻也透過玻璃的反射看清他和自己的倒影,心下一陣甜蜜。

 

這段日子兩人相處的時間多了,雖然不同於別的戀人那般到處遊山玩水,但是總會在咖啡屋打烊後來個小約會,時而看夜景、逛夜市,時而到他家看DV、聊天,很適合嫻靜的她,感情也算穩定進展。

 

「當然是電燈泡,打擾兒子和女朋友約會,不是電燈泡是什麼?」他促狹的凝著她,嘴角微微勾起。「老實說,他們很喜歡你。」

 

「你又知道了?」橫他一眼,佑月心裡可歡喜了。

 

「我是他們的兒子,我當然知道。」她的問題很好笑,但他樂於回答。「以前我帶女同學回家,喜歡的他們就自個兒找事情做,絕對不會來吵我,相反的,不喜歡的,他們會找一大准事情叫我做,而且都是刻不容緩的急事,非得馬上去辦不可。」

 

「是喔?那你不嘔死了?」好笑的漾起笑花,她能想像當時的他有多無奈。

 

「都已經過去了,沒什麼嘔不嘔的,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很投他們的緣,看來這回你不想當他們的媳婦都不行了。」他咧開嘴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誰、誰要嫁給你啦!」佑月羞紅了臉,不安的看向店內,發現好幾雙熟識的眼不安分的直往他們坐的這桌飄。「別在這裡談這個,被人聽見很不好意思……」

 

啊哈!小女人害羞了,那麼就……

 

「早點將店收一收,我們約會去?」

 

「不行啦!」她差點沒由位子上跳起來,當場不給面子的反對。

 

「怎麼又不行了?」這女人就是有那麼多的堅持,追起來真的很辛苦。

 

「哪有人不到打烊就休息的?」她臊紅了臉,不安的再看看偷覷著他們的閒雜人等。「這樣她們會想歪啦!」

 

「她們?」唐澤民挑起眉,眸心竄過一抹頑皮。「你是說玉潔跟美俐。」

 

「噓!小聲一點啦!」要死了,幹麼指名道姓?被聽到豈不尷尬死?

 

「嗯哼。」他霍地清清喉嚨,壞心眼的扯開喉嚨。「美俐、玉潔,佑月說她要是提早打烊,你們會想歪,你們會嗎?」

 

沒有人料到他會有這麼誇張的舉動,店裡的三個女人同時愣住。

 

玉潔擦拭玻璃杯的動作靜止了,美俐張大嘴,忘了再啜飲她即將喝完的冰奶茶,佑月更是當場石化,僵成一尊石像——

 

「不會不會,絕對不會,請便。」畢竟是見過世面的富家千金,吳美俐首先恢復正常,她彎起圓圓大眼,稍嫌愉快地應道。「對吧玉潔?」

 

「對啥?」玉潔的反應顯然慢了半拍,經過兩秒才哦了好大一聲。「哦~~哦哦哦,對,我絕對不會想歪,不會!」她甚至舉起擦了一半的玻璃杯傻笑。

 

韓佑月暗自呻吟了聲,恨不得立刻從地球上消失。

 

「那麼玉潔,今天收店的工作就麻煩你了,OK嗎?」他還做最後的部署。

 

「OK,沒問題的!」玉潔點頭如搗蒜,可乖巧的咧。「甚至明天我來開店都沒問題,你們盡量、盡量嘿!」

 

吳美俐忍不住噴笑,佑月則感到一陣暈眩,再看見他滿意的笑,她不禁有絲光火。

 

「佑月,這下子應該沒問題了,我們可以走了吧?」唐澤民愉快極了,心想臉皮薄的她會乖乖因而「就範」。

 

「走大頭啦走!」她霍地兩手撐住桌面,怒氣沖沖的站起。

 

「佑月?」咦?他踩到地雷了嗎?

 

唐澤民後知後覺的發現,她的反應似乎和他預料中的不太一樣。

 

「我很忙,沒時間約會,今天沒空,明天沒空,以後的每一天都沒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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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好脾性的人,發起脾氣來越是可怕,唐澤民終於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蠢事!

 

他徹底惹火了那只潛藏在佑月體內的母老虎,連著好幾天,她還真的都不理他,不論是他親自到店裡或打電話給她,不理就是不理。

 

丟開手上最新的廣告腳本,即便是像他這樣的設計長才,也不知道該怎麼消弭佑月的怒氣,只能在辦公室裡長吁短歎。

 

「麼好的天氣,你幹麼在辦公室裡搞自閉?」Gina不請自來的踏進他的辦公室,唐澤民送她冷眼一顆。

 

「跟佑月吵架喔?」Gina兀自坐到待客用的沙發上,輕鬆自在的蹺起二郎腿。

 

「誰、誰說的?」難得的,他也有結巴的時候。

 

「這是好事。」Gina出乎他意料的天外飛來一句。

 

他瞇起眼。「什麼意思?」

 

Gina順手撈起最新一期的設計雜誌。「我認為你要是有心要和佑月長長久久,最好在婚前多吵幾次,吵越凶越好。」

 

這男人就是這麼無趣,整間辦公室沒個屬於浪漫的東西,也虧佑月受得了他。

 

「你是不是病了?」怎麼講的話他完全聽不懂?還有人鼓勵情侶吵架的喔?呿~~

 

「我好得很,只是看多了,給你一點建議罷了。」

 

丟開全然吸引不了她注意的設計雜誌,她又坐不住的東摸西摸,一下摸摸筆插,一下摸摸便條紙,自得其樂。

 

「或許世上真有從不吵架的情人,但我相信,我們都不是那類的完人;與其婚後再來吵,不如婚前吵個夠,以後想吵都懶。」

 

唐澤民蹙起眉心。「Gina,你真像個小老太婆。」

 

「就某種層面上來說,我是。」經紀公司太複雜,有時她真覺得自己只是空有二十幾歲年輕的外在,內心其實已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了。「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到現在還不談戀愛?」

 

「就算你說的對,但有誰沒事會故意找架吵?少無聊了。」他對此嗤之以鼻。

 

「你不會的話就交給我,惹麻煩我最會了,不過……」她扯開火漾般的媚笑。「後果我不負責,你可得自己想辦法滅火喔!」

 

第八章

 

意外接到Gina的電話,韓佑月連忙請蘇玉潔幫忙找工讀生代班,隨即招來計程車前往Gina匆忙間留給她的地址。

 

Gina說她的廣告今天再不開拍,下禮拜就得賠給簽約的廠商一千萬違約金,問題是她交出去的模特兒對方全不喜歡,非得要她找個極具特色的模特兒才行。

 

Gina左思右想,霍地想起某回在咖啡屋裡,曾用手機拍攝幾張佑月的照片,她在無計可施之下,只好將手機拿給對方看,沒想到對方看了之後,便決定要請佑月擔任模特兒,因此她不得不找上佑月求救。

 

韓佑月就是心太軟,一聽到萬一廣告交不出來,Gina就得賠給對方一千萬元——雖然Gina算不上太熟的朋友,但再怎麼說,她總是澤民的朋友,因此她一急,便將自己不拋頭露臉的堅持拋到腦後,連忙趕去找她。

 

一千萬耶,她就算不吃不喝,也得好幾十年才有可能存到那些錢,就這樣白白拱手讓人,心疼啊!

 

「我的救星,你可終於來了!」佑月才打開計程車門,Gina便眼尖的靠了過來,主動為她付了計程車錢,然後趕快將她拉下車。「快快快,整組攝影小組都在我公司的攝影棚裡等你了。」

 

「可是我……半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突然要趕鴨子上架,她很怕哩!

 

「不用心理準備啦,化好妝上場就對了!」將她推進電梯裡,Gina一副怕她反悔的猴急樣。

 

接下來,佑月就像傀儡一樣被抓過來拉過去,一會兒換衣服,一會兒又上妝,弄得她頭都暈了。

 

「Gina,這衣服會不會太露了?」超大V領耶,好像都可以看到乳溝了,她從來沒穿過這麼露的衣服。

 

「不會不會,有料幹麼還怕人家看?有我在你安啦!」就Gina目測估計,佑月至少也有三十四D,老哥要真娶了佑月,可真是爽死了!

 

「不會曝光厚?」她紅著臉將領口拉了又拉,彆扭極了。

 

「保證不會!」

 

在Gina的保證下,佑月硬著頭皮對攝影師傻笑,攝影師要她怎麼做,她就怎麼做,像個乖寶寶似的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不到一個小時,那個可能讓Gina賠償上千萬的平面廣告就完成了。

 

「該死!你竟然讓她上鏡?!」倏地,一道熟悉的男音傳入攝影棚,讓佑月和Gina同時頭皮一麻。

 

「Richard?你怎麼突然來了?」Gina再怎麼鎮定,一看到臉色猙獰得像暴龍般的唐澤民,也不免花容失色。

 

「我警告過你,不准再打佑月的腦筋,你是有聽沒有懂嗎?」他氣壞了,俊臉一轉,轉向無辜的韓佑月。「還有你,不是說不習慣拋頭露臉?你以為你現在在幹麼?拍生活照嗎?」

 

原以為他可以獨佔佑月的美,加上佑月自己也沒興趣,他還暗爽在心,結果Gina這丫頭竟不知死活的想盡辦法,還是要將佑月送上媒體,教他怎能不怒火攻心?

 

「我……不是,我只是幫忙……」讓他這麼一吼,佑月也忘了自己還在生他的氣,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說你先別氣行不行?」看了眼好奇的工作人員,Gina知道他不是會在外人面前亂噴火的人,所以拉著他往辦公室走。「來,我們到辦公室談談。」

 

唐澤民自然也看到一大堆不相干的人早已圍了過來,他不怎麼甘願的朝韓佑月吼道:「佑月,你也來!」

 

「你行行好,讓她先去卸妝好不好?」Gina腦子不安分的轉動著,既然要興風作浪,此時不作更待何時?「佑月,麻煩你先去卸妝,卸好妝再進辦公室好嗎?」

 

佑月不安的點了點頭,望著他和Gina離去的背影,不知怎地,心頭隱隱冒出些許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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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不出來要賠償一千萬?!」詫異的瞠大雙眼,唐澤民的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連這種謊你都說得出口?」

 

他是默許Gina稍微為他和佑月的感情「加溫」,可沒想到她說謊就算了,還扯這麼誇張的漫天大謊?!

 

一個沒有名氣的平面模特兒哪值這麼多錢?要不是佑月太單純,對這個圈子一點都不瞭解,早就拆穿她的西洋鏡了。

 

「既然要扯謊就扯大一點嘍,不然佑月怎麼肯來幫我?」Gina認為自己理由充分。「況且我不是說過,漂亮的模特兒我公司多得是,但就是少了像佑月這樣有特色的女孩;也還好佑月這回肯幫我,不然我還是得賠錢給對方的。」對於這點,Gina是真心感激。

 

「賠就賠啊,要你賠點錢會死喔?」他瞇了瞇眼,還為了不能獨佔韓佑月而懊惱。「這回幫你,下回呢?」

 

「你就對我這麼殘忍喔?賠錢當然會死,會要我的命耶!」她這個哥哥啊,吃軟不吃硬,橫豎來硬的硬不過他,不如就來軟的,最好能軟得像麻署,她撒嬌的伸手抱住他的腰。「好嘛,沒有下回了好不好?我會盡力再去找新血。」

 

所謂兄妹沒有隔夜仇,讓她這麼一撒嬌,唐澤民也沒氣了,只是還覺得懊惱。「你啊!再給我惹麻煩試試!」

 

「耶~~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聽出他話裡的不計較,Gina歡愉的在他頰上印下一吻,發出好大一聲「啵」。

 

任誰也料不到,卸好妝的韓佑月聽話的來到辦公室,一推開門便親眼目睹兩人親熱相擁,Gina還熱情的在他頰上留下鮮紅的唇印,頓時,心像碎裂掉的鏡面,碎成片片。

 

「你們……」她不敢置信的搗著唇,有種誤闖空間的錯覺。

 

或許她曾懷疑過他和Gina之間的感情,但就像他之前所說的,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一、兩段過往,她也相信男女之間可能存在著純友誼,更不想讓他覺得自己是小心眼的女人,因此她從不過問他和Gina之間的關係。

 

但現在她所看到的是什麼?單身的俊男美女抱在一起,就算沒看到那個畫面,光聽見那聲熱情無比的「啵」,也足以讓她心碎。

 

「佑月。」沒注意她驚惶不安的神情,唐澤民推開Gina,跨一步到她面前。「謝謝你今天來幫Gina,她答應我以後不會再麻煩你……佑月?」

 

韓佑月猛地退了一大步。她的雙手微顫、雙足泛冷,她沒辦法再待在原地看著他們在自己面前親熱!雖然她和唐澤民還不到山盟海誓的程度,但他這行為足以構成背叛。

 

他不明所以的企圖再次靠近她,誰知她轉身就跑,臨走前還不忘甩上辦公室的門板,阻去他攬住她的最佳時機。「佑月?!」

 

「別叫了,人都走了還叫。」掏掏耳朵,Gina納涼的提醒道。

 

唐澤民愣了下,這才旋身望向Gina.

 

「她……怎麼了?」

 

「嗯,沒猜錯的話,她可能以為我跟你——有曖昧,噗~~」說到後來,Gina還忍不住噴笑出聲。

 

「見鬼的曖昧!誰會跟自己的妹妹搞曖昧?!」他錯愕,還不能接受現實。

 

「問題是親愛的大哥,你跟她解釋過我們之間的關係嗎?」揚起絕對惡意的笑,Gina暗笑得腸子都快打結了。「先說喔,我沒提。」

 

辦公室裡突地變暗了,飄來一大片烏雲罩住唐澤民。

 

該死!他也沒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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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佑月沒有叫計程車,也沒打算回店裡,事實上她哪兒都不想去,只是沿著大街道孤伶伶的走著。

 

她會不會太快投入這段感情了?

 

對他什麼都不瞭解,只因單純的喜歡他這個人,就和他發展自以為是的戀情——是她笨,Gina都有他家裡的鑰匙了,她竟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看不清他們的關係,還一頭熱的將心放到他身上?!笨死了!

 

漫無目的的走著,布包裡的手機好像響了好幾次,但她一點都沒有接聽的慾望,任由它響去。

 

走著走著,還踢到石頭跌了一跤,但她好像沒了痛感似的繼續走,走到腳酸了、痛了,她才發現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轉暗了。

 

「咕嚕~~」

 

肚子咕嚕咕嚕叫,餓了,她卻沒有任何食慾;放眼望去,公車站牌下有排公共座椅,她走了過去,緩緩扶著椅子坐下。

 

真慘!長到這年紀沒交過男朋友,頭一回剖了心交往,就「遇人不淑」,往後她怎麼敢再嘗試?

 

家裡不是沒催過她,只是一個人上來台北打拚,家裡兄弟姊妹又多,天高皇帝遠的,爸媽一忙起來也極容易就忽略了她,她才能安逸的輕鬆過日子,但誰不想找個好對像?像玉潔、美俐,雖偶爾嘮叨著自個兒的先生,但聽得出來她們過得很甜蜜。

 

天空飄下細細的雨絲,她抬頭望著黑幽幽的天際,沒來由地紅了眼眶。

 

她不想哭的,可能是雨絲飄進眼裡,她真的不想哭的……誰能教教她,如何才能不再想他?

 

她不禁將臉埋進手掌裡,獨自品嚐著帶有苦味的濕意——

 

「佑月?是佑月嗎?」兩雙腳不知何時站在她身邊,趙珍珠急呼呼的摸摸她的頭,直到她揚起淚濕的秀顏,連忙心疼的摟了摟她。「老天爺,終於找到你了!」

 

「伯母?」她愣住,忘了臉上還掛著淚滴。

 

「我們回去吧,大夥兒找了好幾個小時,先回去報平安。」唐季春蹙著眉,瞧她白兮兮的小臉也覺得不捨極了。

 

「伯父?你們找我有什麼事?」找她做什麼?他們應該去找Gina才對,如果他們想找的是兒媳婦的話……

 

「你啊,也沒弄清楚就莽莽撞撞的跑掉,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小心的審視著她,唐季春發現她的膝蓋磨破了。「膝蓋怎麼了?哎呀!血都干了!」

 

「一點小傷不打緊的。」她就是弄得夠清楚、看清了現實才跑的嘛,這兩個老人家才是沒弄清楚的一方吧?「很抱歉讓你們擔心了,我回家處理一下就可以了。」

 

「好,那我們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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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滯的坐在唐澤民家的客廳,她被眼前的情況給搞糊塗了。

 

原以為唐家夫婦好心送她回家,誰知這兩位長輩不由分說的將她載住唐澤民的住處,而且全然不給她變更路徑的機會,害她這完全無法掌握到方向盤的人不知所措。

 

更教她糊塗的是,唐澤民在家就算了,為什麼連Gina都在?他們是準備看她笑話的嗎?

 

「好了,人找到就好了,你們都回去休息吧,我來跟她談。」唐澤民見到她就安心了,歎了口氣將前來幫忙尋人的家人們送到門口。

 

「好好說啊,千萬別亂發脾氣喔。」趙珍珠不放心的叮囑道。

 

「爸媽,走了啦!」Gina按開電梯,不打算浪費小倆口「溝通」的時間。

 

待一行人終於離開唐澤民的住處,佑月還處於發呆狀態。

 

「你跑哪去了?為什麼都不接我電話?」不捨的看著她蒼白的小臉,還有膝蓋上那怵目驚心的傷口,他的心都擰了。

 

跟Gina風流快活就夠了,何必找她?

 

她沉默著,打定主意不回應他任何問題。

 

「你說說話好不好?」他蹲在她身邊,揚高臉凝著她。

 

她搖搖頭,依舊不語。

 

唐澤民深深凝著她,未幾,淺歎口氣。「你坐一下,我去拿點水幫你清傷口。」

 

趁著他去找水的空檔,她原想蹺頭閃人的,但膝蓋的傷到這時候才覺得痛,而且後腳跟也磨破了,動一下痛得她的眼淚都快飆出來了,哪還敢亂動?

 

「來,別怕,我會輕一點。」很快的,他端了盆水回到她身邊,並用尾指拎著一隻醫藥箱,蹲下來仔細為她清理掉膝蓋傷口的沙石和干凝的血塊,邊清理還邊叨念道:「我知道你氣我,可是你生氣之前也先問清楚嘛,看你跌成這樣,多不明不白?」

 

小心的在她的傷口貼上OK繃,他伸手摸摸她冰涼的臉。「去洗個澡好不好?你看起來糟透了。」

 

是啊,當然糟,就算不糟也比不上艷冠群芳的Gina!她負氣的暗忖,搖頭拒絕他好心的建議。

 

「我代Gina跟你說聲抱歉,這回她真的玩過火了。」既然她說什麼都不開口,那麼就由他來打破沉默,畢竟造成她誤會的是他,被埋怨也是應該的。「我一直忘了告訴你,Gina是我妹妹,親妹妹。」

 

果然,驚訝立即爬上她的眼,她驚疑的撫著胸口,懷疑自己的耳朵犯了聽障!

 

「沒騙你,騙人的是小狗。」他起身到房裡拿了本相本出來,攤在她腿上。「你看,這是我跟Gina小時候的照片,看清楚,別又誤會了。」

 

目不轉睛的看著相本裡的照片,越看,她眼底的迷惑越深。「這真是你跟Gina小時候的照片?」

 

「是啊,你要是不相信的話,我還可以叫我爸媽去申請戶口謄本給你看。」這可夠誠意了吧?他絕對沒有欺騙她的意思,一點都沒有。「其實我跟Gina的輪廓都沒太大的改變,你應該看得出來才對。」

 

倘若Gina是他的親妹妹,她這醋不是就白吃了?

 

沒弄清事實就自個兒傷心得半死,還不顧形象的掉頭就走,這會兒他不認為自己是小心眼才怪!不過……

 

「為什麼你以前不說清楚,Gina是你的妹妹?」她總有合理懷疑的資格吧?

 

「我爸媽在我們小時候就到加拿大去打拚,留我跟Gina在台灣讓阿嬤帶,等他們賺足了錢才把我們接過去,所以我們一直互稱對方的名字,也沒想到該向人解釋,以為大家都知道我們的關係。」別再提了,他也很懊惱好嗎?

 

「真的是我誤會了?」她不死心的再一次確認。

 

「我發誓。」他忙舉起手掌,指尖朝天,看得她忍不住輕笑出聲。

 

「好啦!我相信你就是了。」兄妹之間有那種舉動是不尋常了點,不過他們在國外住了那麼久,作風自然比台灣人熱情許多,況且這種事又不能亂騙,所以她選擇相信。

 

「對嘛,這樣笑一笑多好?」他放心了,終於露出笑容。「以後多相信我一點?嗯?」

 

「嗯。」她害羞的低下頭,注意力重新回到相本,未幾,突然古怪的睞他一眼。「喂,這明明跟你放在相框裡的照片的小男孩是同一個人嘛!我記得你說這個男孩是你表姊的兒子,怎麼這會兒又變成你了?」

 

唐澤民窒了窒,全然忘了之前撒的謊,被她這麼一提才霍然想起。

 

「款……你知道,親戚間總會有點像的嘛!」慘慘慘,他什麼事都能對她坦白,唯有小時候欺負她那件事,他沒臉提呀!

 

「是嗎?」她瞇了瞇眼,蹙眉想了又想,總覺得照片裡的男孩眼熟得緊。「我真的好像在哪裡看過……」

 

「款,別想了,去洗個澡好休息了。」被她這麼一折騰,他也累了,只想趕快賴在床上裝死。

 

「等等,我好像快想起來了。」她的眉心幾乎蹙成一條線,一副快想破頭的樣子。

 

他暗自呻吟了聲。「拜託你別想了好不好?快去洗個澡好睡覺了。」趕緊收起她腿上的相本,就怕她當真回想起來,面子掛不住啊!

 

「你很奇怪喔。」狐疑的瞇起眼,她的懷疑在心裡擴充成無限大。「你老實說,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怎、怎麼可能?我哪會有什麼事瞞你!」他的嘴角微微抽搐,手上的相本差點沒拿穩,搖搖晃晃的。

 

「你相本那麼急著收幹麼?我想再看一下。」問題一定出在相本上,她非得想起那個男孩不可!

 

「別看了,以後有的是時間,現在很晚了,我們睡覺好不好?」他苦著臉哀求。

 

「你亂說什麼?誰要跟你睡覺!」她羞紅了臉。

 

「呃……不,我是說……你睡床我睡沙發,還是你要跟我睡也OK……"

 

「OK你大頭啦!相本給我!」她伸長手向他要。

 

「改天看啦,又不會不見。」他後悔死了拿這相本當證據啊!

 

「不管,給我。」她難得堅持。

 

「不給,睡覺了。」他也雖得拒絕她的要求。

 

「唐澤民,你不給,我不會自己拿嗎?」她擦腰威脅道。

 

「別鬧了吧,快去洗澡好睡了。」周公已經下了好幾道令牌召喚他了。

 

「唐、澤、民——」她氣不過,衝動的起身想追他,沒想到腿才動了下,好死不死牽動膝蓋的傷口,立刻痛得她齜牙咧嘴。「痛!」

 

唐澤民還在傷腦筋,該把相本藏哪才不會讓她找到,一聽見她喊疼,全身的細胞全警戒了起來,忙把相本挾到腋下,衝到她身邊檢查她的傷口。

 

「看看你,這麼激動做什麼?」他叨念著,體貼的彎腰吹呼著她的傷。

 

佑月的心頭滑過一陣暖流,卻嘴硬的數落著他。「還不都是你?」

 

「又關我什麼事了?」他好心催她早點睡,是她不領情還怪他?!好心被雷親啊!

 

「還不是你不給我看相本,拿來啦!」趁著他發愣的當口,她小手一伸,緊緊抓住相本的一角。

 

「喂,很晚了,別看了!」他的臉綠了半邊,急忙用力和她拉鋸。

 

「給我!」

 

「不,睡覺先!」

 

「給我嘛!」

 

「喂……」

 

兩人就這麼一拉一扯的,不曉得怎麼就搶成一團,一個不經意,他失衡的跌進沙發裡,正巧將她壓得死死的——

 

第九章

 

兩雙眼靠得好近,近得幾乎看得見彼此臉上細微的粉刺。

 

「你幹麼瞪我?」應該是無聲勝有聲的微妙時刻,韓佑月卻突然打破這微妙的氛圍,唯有雙頰明顯的酡紅和急促跳動的心跳洩漏她的羞意。

 

「我哪有瞪你。」唐澤民微愣了下,無辜的眨眨眼。

 

「你沒戴眼鏡的時候,眼神很凶。」要死的沒天良,靠這麼近就很教她缺氧了,還猛向她放電引簡直罪該萬死!

 

「所以我才戴眼鏡。」不然誰無聊沒近視還戴眼鏡,有時很不方便的說。

 

「那麼……是用來欺騙世人嘍?」她微縮下顎,感覺他貼得更近了。

 

「不,是有必要適度偽裝。」他輕笑,氣息噴拂在她鼻尖、唇角。「現在壞人好多,壞女人更多,媽媽說像我這樣的好男孩出門在外凡事要特別小心,不能隨便就讓人騙,尤其不能讓壞女人給騙了。」

 

太冷了吧!佑月瞪著他,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

 

「寶貝,你的臉越來越紅耶。」他壞壞的勾起嘴角,朝她的臉吹了口氣。「需要CPR嗎?」

 

佑月的視線停在他的薄唇上,突地感到口乾舌燥,她不安的蠕動了下,下意識舔舔乾燥的唇瓣。

 

唐澤民痛苦的低吟了聲,刻不容緩的貼上她的紅唇——

 

幾個小時下來的緊繃情緒,找不到她的憂鬱、焚心,全藉由這個吻爆發出來;他不再滿足於現狀,溫柔的吻變得掠奪,猶如狂獅獵食般,兇猛且霸道的強索她的芬芳。

 

她幾乎喘不過氣來,被壓制的身軀牢牢夾在他強壯的身軀和柔軟的沙發之間,他的舌尖一再纏住她,不肯輕饒!而她根本忘了抗拒,意識早在他吻上自己的剎那間,給電得魂飛魄散……

 

不由自主地,她的雙手由輕推轉為輕撫,而後緩緩攀爬至他的頸項,隨著他的熱情,全然投入他的需索之中。

 

她全身發燙、嬌喘連連,對於這個喚醒她熱情的男人,她情難自抑的想被他捲入慾望的旋風。

 

她的感官淪陷,除了他的擁吻帶來的歡愉,她什麼都無法感覺到,包括因他的熱吻而刺痛、腫脹的紅唇。

 

他的雙手緩慢挪動,由她的後背游移至她的腰際,就著上衣下擺的空隙探入衣內,輕撫她柔嫩的肌膚。

 

她清楚的察覺到他滾燙的手心烙在肌膚上的粗糙感,而後是他濕熱的唇熨貼在她頸上的酥癢感,全身軟軟的提不起半點力量。

 

他勾起嘴角,倏地起身將她抱起,大步邁向他的臥房。

 

這個女人他要定了!為了不再發生任何莫名的變數,他決定先將她吃了,依她保守到猶如裹小腳老太婆的古老思想,一旦發生肌膚之親,她一定死心塌地的跟著他一輩子。

 

一輩子耶,他想想都不禁傻笑。

 

惶惶然的躺在床上,佑月雖然單純,可沒單純到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擦槍走火」的浪漫事,她害羞的翻了個身,刻意背對他。

 

光瞧著她躺在自己床上,他的心便飛揚得抓不到邊際,他快手快腳的褪去自己的襯衫,稍嫌猴急地爬上床。

 

「佑月。」

 

她震了下,咬緊下唇沒敢亂動。

 

「佑月,轉過來看我。」他笑著伸手將她翻轉過來。「睜開眼,別再當只小鴕鳥了。」就算再害羞,也總得習慣他的存在。

 

她聽話且羞澀的睜開水眸,隨即愕然的瞠大!

 

這輩子大概不會再見到體格比他還好的男人——寬闊的肩膀、渾厚的胸膛,雖然之前在SPA館裡曾「一見驚艷」,但現在看起來,較SPA館更為「聳動」。

 

他不過才光著上半身,她就已經滿臉緋紅,卻又無法移開視線,等到他傾身向她,讓她面對自己坐正,她更是感覺全身的汗毛全豎了起來。

 

他那彷彿帶有電磁波的黑眸穩穩地鎖住她的視線,害她除了呼吸急促,全身肌肉也變得僵直。

 

「你為什麼要我?」她的聲音微微發顫,差點沒咬到舌頭。

 

「因為你就是你,而我,只要你。」他讓她躺在床上,自己也跟著躺在她身邊,然後彎曲一邊手肘在她的臉頰旁,另一手則探入她的腦後,扯掉綁住她頭髮的髮帶,手指輕柔的梳開微微糾結的髮絲。

 

他的體重落在她身上,熱度穿過她身上輕薄的衣服蔓延開來,她幾乎呻吟出聲,因為他近乎灼燙的體溫,也因他吹拂在自己臉上的熾熱氣息。

 

當他的食指輕如羽毛的劃過她的臉頰,來到她乾燥的唇瓣,繼而放肆探入她的唇間,輕撫她的貝齒時,她不寒而慄,低垂視線望著他修長、優雅的長指。

 

她的牙直覺反射地咬住他的指尖,感覺他微微一震。

 

「你喜歡野獸派?嗯?」他勾起邪魅的笑紋,俯身侵佔她的紅唇。

 

他的舌尖強行侵入她的唇間,野蠻的吸吮、纏捲她的舌頭,她在他狂暴的吻下難以呼吸,但她卻不要他停止……天啊!她竟渴望他粗魯地對待?!她是天生的被虐狂嗎?

 

她舉起手環繞他的脖子,卻讓他抓住手腕,將她的雙臂定在床上;她愕然的瞠眼望著他,不明白他想做什麼?

 

他一手制伏她的雙臂,另一手則小心避開她的傷口,開始解開她的牛仔褲……

 

她終於知道自己其實也很期待這一刻,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對她的渴望早已膨脹到令他難以忍受的地步,在她幾近全裸之後,他的大掌在她身上又摸又揉,弄得她嬌喘連連、全身發燙;他深吸口氣,雙手沿著她曼妙的曲線緩緩滑下,來到她的女性核心地帶,先是愛撫,而後是探索。

 

她的身心均為他靈巧的手指瘋狂,當他一指伸入她體內,她喘息著弓起身軀,本能的想併攏雙腿,但他就跪在她的雙腿間,因此她被迫接受他肆無忌憚的侵略。

 

「慢一點……」她無法承受他的輕狂,微喘著氣哀求道。

 

「你不是喜歡野獸派?」他慢了下來,雙手貪戀的撫著她胸前的柔軟。

 

「我才沒有……」她微喘著氣,身子不安的蜷曲著。

 

「難不成我會錯意?」他自責的蹙起眉,隨即俯身溫柔的親吻著她。「抱歉,是我太急了,你別怕,我會溫柔的。」

 

接下來是和之前的激狂截然不同的溫柔體驗,他珍惜的撫過她全身每一寸細緻的肌膚,讓她有種被極度珍視的感動。

 

在兩人的慾望全堆疊到爆發的頂端,他含住她嬌喘不休的小嘴,拉開她的長腿,急躁且不失溫柔的挺身進入她的水嫩——

 

她蹙起眉,報復似地咬住他的肩;她的啃咬彷彿是慾望開啟的鑰匙,點燃了更狂暴的激情!

 

滾燙的激情再次沸騰,一波波的慾火似要吞噬彼此一般,無情的狂燒著,他終究難耐的展開律動。

 

當他衝撞得越劇烈、越急切、越狂野,她也再難控制的嗚咽出聲,很快便達到生平第一個高潮;但他並沒有停止,反而咬緊牙關等待她第一波戰慄止息,她還來不及換口氣,他又開始狂野的律動起來。

 

凝著的眼淚滑出她的眼眶,他有一刻誤以為是自己弄疼了她,但從她喉嚨深處逸出的性感呻吟,卻表達著與痛楚無關的歡愉。

 

她再度攀上高峰,但他似乎還不能滿足,低頭吻她的頸項和嫩肩,在她的肌膚烙下無數個吻痕,強勢的再次喚醒她的慾念!

 

她激狂地擺動頭部,嬌軀似索求,似不安的蠕動著,雙腿在他背上交鎖,竭盡所能的與他緊緊契合。

 

佑月感覺自己快要死掉了,她的感官歡愉已伸展至極限,他的狂野震撼著她,令她不得不對他投降。

 

「我就知道。」當一股難以抗拒的酥麻竄上他的脊背,他嘶聲低吼。「我就知道,你絕對是最適合我的女人。」

 

在得到她熱情的回吻之後,他,才准許自己全然解放——

 

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 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 驚瀾-驚瀾-驚瀾-驚瀾-驚瀾

 

自從咖啡屋開幕至今,韓佑月從沒有不假缺席過,可這次,破天荒的,她竟連著三天沒到咖啡屋報到,感覺店裡的氣氛低迷不少。

 

「我說玉潔,你怎麼可能不知道佑月那傢伙跑哪去了?」老公出差,閒得發慌的吳美俐再度出現在咖啡屋裡,見玉潔一個人看店,她便自己跑進櫃檯裡沖泡水果茶,免得增加玉潔的負擔。

 

「真的啦,我各種方法都試過了,打電話、手機、按她家電鈴,只差沒去托徵信社找人,就是找不到,我哪有辦法?」怪的咧,明明平常客人就不少,為何少了個佑月,生意就差這麼多?

 

一樣都是女人,她跟佑月的魅力真有差這麼多嗎?唉~~

 

「那……你有去報警嗎?」美俐異想天開地問道。

 

玉潔停下掃地的動作,神情古怪的瞪著她。「美俐,大清早的別說這麼不吉利的話好嗎?不過才三天沒來而已,佑月福大命大,沒事的。」

 

「不能這麼說啊,現在社會這麼亂,連男人都不保險了,何況是女人?佑月長得也算還過得去,這種事難說、難說啦!」美俐揮揮手,神經大條的叨念道。

 

「你喔,閉嘴啦!」玉潔忍不住罵道。

 

美俐才不管她怎麼說,兀自盤算著。「我說真的,等等還是去報個警比較安心。」

 

「報什麼警?發生什麼事了?」Gina提著大包包推門而入,正巧聽到兩個女人的對談,好奇發問。

 

「還不是佑月,三天沒來了。」吳美俐搓搓鼻子,沒好氣地回道。「我好心跟玉潔說去報案好安心,她還叫我閉嘴咧,好心沒好報。」

 

「不用報了啦!」Gina找了個位置將大包包放下,最近不曉得怎麼搞的,放著好好的辦公室不坐,老想跑到這裡聞咖啡香,也不知道她們的咖啡裡是不是下了什麼蠱。「她在我哥那兒,搞不好兩個人正打得火熱呢!」

 

「你哥?誰啊?」玉潔掃好地,邊收東西邊問。

 

「Richard——我是說唐澤民啦。」差點忘了老哥的中文名,Gina無辜的吐吐舌。

 

「唐澤民是你哥?!」玉潔和美俐同時驚嚷出聲。

 

「怎麼?你們都不知道喔?」Gina裝傻的咧開嘴笑。

 

「你沒說,他沒說,鬼才知道!」美俐沒好氣的損她。

 

「不過他們的五官還真有點像耶。」玉潔不像美俐的反應那樣直接,仔細觀察後發現可能性不小。

 

「當然啦,親兄妹當然像。」翻翻白眼,Gina喊著。「麻煩給我一杯拿鐵,Thankyou!」

 

美俐倚著櫃檯看著她,看著看著,不覺走了過去,在她面前的位子坐下。

 

「喂,Gina,你是打小在加拿大長大的嗎?」瞧瞧她和唐澤民,講起話來動不動就夾帶一、兩句英語,連名字都是互叫Gina、Richard的,怪麻煩的說。

 

「一半一半,我十歲才到加拿大,當時Richard十二歲,去加拿大之前都在台灣。」Gina不假思索的回答,拿出夾著凌亂便條紙的行事歷,已準備進入工作狀態。

 

「那應該上小學了厚?」美俐想了想,突地再問一句:「那你們那時住哪?念什麼小學?」

 

Gina正準備落筆,倏地頓了下,瞇起眼認真的想了又想。「中南部吧?我記得我們經常轉學耶,最好笑的是有間小學才念不到半個月就轉了,我也沒辦法完全記得。」

 

「幹麼轉來轉去?」美俐像調查局專員般逐一發問。

 

大門上的風鈴發出輕響,玉潔下意識抬頭看了眼,這一看瞠大了眼,還來不及驚叫出聲,便讓對方以手點點唇瓣的動作而壓了下來,她終於露出今天的第一個笑容。

 

扣掉玉潔不說,兩個一問一答的女人並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仍專注的「鑽研」問與答的「藝術」。

 

「多半是因為搬家嘛,不過念半個月那次不是喔,我記得是我哥跟同學打架,很丟臉耶,名字還被貼在佈告欄,阿嬤好生氣才不得不轉學到南部的。」害她都想拿紙袋套住頭去上學呢!

 

「打架?!」好像有什麼觸動美俐的記憶,她的眼滲入八卦的興奮色彩。「跟男生打架還是跟女生打架?」

 

「有差嗎?」打架就打架,重點不在對方是男是女吧?

 

「有!男的女的?」笑俐聚精會神地緊盯著她。

 

「好像是女的吧?跟女生打架,呿!」Gina不屑的輕啐了聲。

 

「哇塞!」沒想到美俐興奮的發出歡呼,急呼呼的拉著她直問:「你還記不記得那是什麼小學?什麼名字?」

 

「你這麼好奇幹麼?」Gina終於怪異的睞她一眼,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

 

這女人怪怪的,以後還是少理她為妙。

 

「好玩嘛,快啦,快說那時你們念什麼小學?」美俐差點沒伸手掐她,看能不能快速掐出她的答案。

 

「什麼……什麼星的小學,我不太記得了。」她的印象真的很模糊了,畢竟那時她才八、九歲,誰會記那麼多?

 

「奇星小學!」美俐霍地跳了起來,像是怕人沒聽見似的大吼。「是奇星小學對吧?噢,老天,這真是太神奇了!」

 

「你幹麼啦?嚇人喔?」Gina被她嚇一大跳,猛一抬頭才發現不知何時站在門邊的韓估月。「啊,佑月,你終於出現了。」

 

既然被發現了,韓佑月便走進店裡,在Gina那桌坐了下來。「Gina,你說你念過奇星小學?」

 

「奇怪,你們今天是怎麼回事?怎麼全問同一個問題?」Gina被逼問得心裡發毛。

 

美俐似乎想再說些什麼,卻被佑月阻止了;她深吸口氣,深深望著Gina"那麼,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可以嗎?「

 

「嗯哼,一個喔!」Gina.像被問怕了似的,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就一個。」佑月揚揚唇,笑意卻沒到達眼底。「我想問的是,你有沒有表姊,一個有十歲左右兒子的表姊?」

 

Gina愣了愣,木然的搖了搖頭。「我是有表姊沒錯啦,可是表姊只有女兒沒有兒子,而且我表姊的女兒才兩歲。」

 


唐澤民怎麼也想不到今天在家裡迎接他的,會是這樣豐盛的晚餐,而且還是對工作認真得像公務員般的佑月特別為他準備的,教他又驚喜又感動,忍不住胃口大開的嗑掉三大碗飯。

 

「呼~~真好吃!」拍拍微鼓的肚皮,他好久沒吃這麼飽了,因為他怕胖,但是為了佑月的心意,他寧可胖得像河豚,也要將她的心意吃光。「你是不是看我在你身上流失太多體力,所以特地煮這餐給我補一補?」

 

佑月橫他一眼,微微赧紅了臉。「少貧嘴了你!」

 

「不是喔?」他佯裝失望的垮下肩。「還是……你已經準備好嫁給我,開始學習怎麼做個賢妻良母?」

 

「你想太多了。」她將碗筷收進廚房,拿出抹布抹桌子。「我們還有筆帳還沒算,在算清之前我沒考慮那麼多。」

 

「什麼帳還沒算清?」他莫名其妙的起身,主動走進廚房挽起袖子。「為了報答你的好料,洗碗的工作就交給我嘍!」

 

「好啊。」反正她在廚房悶夠久了,換人做做看也不賴,「Gina說,我擔任模特兒的費用找你拿,這不是帳是什麼?」

 

「為什麼找我拿?」所謂親兄弟明算帳,況且Gina沒經過他同意就用了他未來老婆的肖像權,他還沒找她算帳,她竟敢叫佑月來跟他清這筆費用?看他怎麼整她才好。「案子是她接的,錢也是她賺的,應該找她拿酬勞才對。」

 

「不管,反正她說找你要,你給不給?」她倚著冰箱,凝著他洗碗筷的笨拙模樣。

 

「給,等我跟她拿了錢就給。」這Gina越來越不像話了,以後誰娶了她誰倒楣。

 

「真不給?」她挑挑眉,小嘴微癟。

 

「給啊,我哪有說不給?」打開水龍頭將碗筷上的泡沫沖掉,沒來由的,這場景竟令他有種似曾經歷的錯覺。「我就說等我跟Gina清完帳之後再給你咩!」

 

真是的,以後他的就是她的,算那麼清楚幹麼?搞不懂女人的心思啊~~

 

「好。」她突然轉身走出廚房,再出現時,手上拿著皮包。「你不給我,我就去跟伯父伯母說,叫伯父伯母替我向你收這筆錢。」

 

唐澤民的手頓了下,三兩下將剩餘的碗盤沖洗乾淨。「等等!」

 

「幹麼?」她鎮定的凝視著他的眼。

 

「你的反應很奇怪,好像……在試探什麼?」怪怪隆地咚,他老覺得這情景跟小時候兩人爭吵那一幕該死的像!她是不是知道了?

 

「我哪有試探什麼?」她否認。

 

「真的?」他不信。

 

「真的。」她轉身欲走,發現他還杵在原地不動,她側過身望著他,想了想後說:「你這次不抓我頭髮嗎?」

 

唐澤民的腳一時沒站穩,失衡的滑了下,連忙抓住流理台的邊緣,臉色慘綠。「你……你知道了?!」

 

「知道什麼?」她努努唇裝傻。

 

「你知道我是……我……」他這輩子再沒比現在更難過、更尷尬的時刻了,俊顏一陣青、一陣綠,額上還不斷冒冷汗。

 

「你什麼你?」她以臂環胸,一副靜待下文的樣子。「有什麼話快說好嗎?」

 

再ㄍ一ㄥ啊,她倒要看看他還能ㄍ一ㄥ到什麼時候。

 

「好好好,我投降。」他再笨都不難知道這回自己逃不過了。連抓她頭髮的事都說出來了,他哪還有隱瞞的餘地?「小時候跟你打架的那個男孩就是我,相框裡的男孩也是童年的我,不是什麼表姊的兒子。」哎~~

 

「其實你早就認出我了?」她瞇了瞇眼,眸底閃過一絲危險。

 

「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認出來了。」頹喪的低下頭,他全招了。

 

「你是因為認出我才刻意接近我?」她的疑心病加重。

 

「當然不是!」他慌了,急忙往她跨一大步,孰料她也跟著退一大步。「我承認剛開始接近你,是因為小時候對你的那份歉疚,可和你交往之後,感覺就變了……」

 

「怎麼變?」質問的嗓音有了動搖,女人啊,沒用極了!

 

「還能怎麼變?整顆心都被你偷走了。」自首無罪,他都自首了,能不能別再像個法官般審問他?

 

「是嗎?我可沒有偷東西的壞習慣。」心裡在偷笑,臉上卻還得佯裝耍酷,真辛苦。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翻翻白眼,做出快要昏倒的姿態。「那麼久以前的事還提幹麼?最重要的是我們的未來對吧?我對你是絕對真心,不會因為以前發生過的任何事而有所改變……」

 

「我怎麼知道你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欺負我?」

 

「該死!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不懂事的男孩了!」

 

「真的?」

 

「我發誓!」

 

兩人之間僵持了許久,終於,她開口了——

 

「還記不記得,我曾向你預約借你三次時間,可是我好像還沒用完。」

 

「……」他傻眼了。「我們都在一起了,還什麼借不借的?」

 

「不行,有借有還,這是我的原則。」她超乎冷靜的丟了句原則給他。「開個價,要我怎麼還?」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故事不是都該有個HAPPY ENDING的嗎?為什麼到了他的故事,結局就成了二二六六?!

 

突地,他覷見她嘴角一現即逝的淺笑,突然恍然大悟,一個箭步上前抱緊她!

 

「喂,我只是要你開個價,看要怎麼還你那兩次的借用,你幹麼抱住我?」她也沒掙扎,彷彿象徵性的叫嚷著。

 

「我正在索賠啊!」他賊賊的笑了,在她唇邊偷了個香吻。「借我三次,雖然才用了兩次,不過像你說的,有借就該還。哪,我也不佔你便宜,拿你一輩子來還就夠了,這個交易天公地道,不得討價還價!」

 

韓佑月瞇了瞇眼,將臉埋進他懷裡,終於扯開嘴角笑了。

 

借用三次換一輩子?算算還被硬拗了一次,他的算盤打得真好,就不知道是誰欠誰、誰還誰嘍!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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